节度使牙帐。
刘沔、卢平坐在案牍后面。
两人一夜没睡,脸色苍白,黑眼圈略重。
他俩正在等消息。
现在军营的医师们正忙着救治程立武。
“子汪,你要不要先用些朝食。”卢平问。
“吃不下。”
这时侍卫禀报陆军判回来了,帐外求见。
“快传他进来。”刘沔命令。
鉴于自己和卢平不能离开牙帐,他之前打发陆柄替自己守在程立武那。
陆柄进帐后还没行礼,刘沔急切问道:
“医师怎么说?”
“幸得那柄剑很薄,刺进程校尉右腰后贴着肾脏穿过去的,脏器保住了,医师说三日内若能醒来,或许无性命之忧。”
“叮嘱医师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救活他。”
“是。”陆柄停顿一下,而后说:“仆射,卑职适才想起一件事,刺杀程校尉的女子,昨晚提到了吴元济的名字。”
卢平追问:“淮西吴元济?”
“应该是,卑职怀疑那女子就是当年吴家那条漏网之鱼?”
刘沔叹口气:“二十多年了,那丫头还活着?”
卢平:“先是在我们巡查必经之路埋伏祸害,之后又刺杀程校尉,难道是为报当年之仇?”
这会是作案动机吗?
不多时,吐突士晔也返回牙帐。
他刚想叉手做礼,侧目发现自己袖口上溅到了几滴血迹。
吐突士晔素好整洁,他厌恶地拧了下眉头,迟疑一秒才恭敬行礼。
“仆射,副大使,我刚刚审问过与女刺客一起献艺的那四名营妓。她们只知道那女子叫锦娘,其他一概不知。据曲四娘招认,与她相好的跳荡兵秦朝,说锦娘是他表妹,想利用除夕献舞来军中讨份赏赐,锦娘就是她引荐入营的。”
陆柄接话:“又是秦朝,看来这个秦朝很关键啊。”
他记得程立武的怀疑名单就有这人。
吐突士晔继续道:
“我找秦朝同队的跳荡兵问过,秦朝好赌,手头一直拮据,他平时还需要曲四娘供养。奇怪的是秦朝最近突然出手阔绰,貌似发了一笔横财。”
一个当兵的哪有什么发财机会,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陆柄气愤得大骂:
“蛆生粪养脏心烂肺的狗东西,为了些许钱财,竟敢犯下如此大罪。”
卢平面如波澜平静道:
“烂赌之人,品性能好到哪去?奇怪,军中不是禁赌吗,怎么还有人敢犯?”
陆柄差点咬掉自己舌头,监督军纪一直是他的职责。
他实在没想到批评了半天,最后矛头指向自己。
“军中原是禁赌的,许是因为新年节庆的缘故,士兵们才斗胆放纵了些。”
刘沔语气严厉下令:
“那就再严查严办一批,以儆效尤。”
“属下领命。”
侍卫再次进来禀告,踏白将王保保求见。
王保保进帐行过礼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帕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包裹着一撮黑色粉末状的东西。
他将帕子呈交给刘沔。
“仆射,这就是在我们第九队营房里发现的东西,有不下八百斤,堆了半面墙。我已找邓可来辨认过,他认出引发跳荡营庖屋巨响和火灾的就是这东西。”
刘沔捏了一撮帕子里的黑粉放到手上。
“这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不可思议。”
卢平语气平静地自嘲:
“这是多想让我们死啊!”
陆柄占据有利地形,往前凑了凑。
嗯,就是这东西?
王保保继续汇报:
“仆射,属下已查明,我们第九队营房里的东西是二队的陈瓜放进去的,可惜我刚刚找遍整个踏白军都没找到这个狗东西。”
陆柄接话:“已经下令缉捕了,现在就等郭司马的消息。”
昨晚陆柄被人救醒后第一时间奔到牙帐汇报情况。
他把程立武受伤前怀疑秦朝、赵蒜、李大勺、陈瓜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明给刘沔。
于是后半夜郭樊的搜捕名单中又加了几个人。
吐突士晔盯着王保保交上来的手帕看了一会,忽然道:
“我现在大概理解刘异为何一定要引爆这些东西了?”
陆柄很识趣地追问:
“为何啊?直接将此事禀明仆射岂不是更好?”
陈平若有所思后回答:
“他为了让我们真实体会这东西的恐怖,只有了解它的危害,以后才会重视。”
“重视什么?”陆柄一脸愚蠢地问。
“重视怎么处理这个东西。”吐突士晔答。
王保保道:“我想让人将那批东西运出军营销毁,但现在大门不让出啊。”
昨晚郭樊带兵搜捕凶犯前,首先下令全军戒严,不准放任何人出军营。
他们现在全都在等郭樊的消息。
直到东方日出,郭樊才脸色铁青地走进牙帐。
他一脸郁闷地悻悻施礼。
“仆射,卑职无能,搜查了一夜,仍未能找到观音奴和那名刺杀程校尉的女人。”
刘沔对这个结果并无太多惊讶。
毕竟没人看到观音奴的相貌,找起来确实无从下手。
“那秦朝、赵蒜他们可有找到?”
相对而言,找这几个大头兵会容易些。
郭樊脸色更郁闷了。
“他们倒是找着了,六人全被灭口,死在辎重团的一个仓储库里,尸体我已命人抬回来。”
这下屋里全部人都emo了。
敢情大司马一晚上白忙活了。
羞愧令这位将门虎子气急败坏。
“咱振武军就四个大门,分别对应振武城的四方城门,守门兵称三更之后他们没放人出去过。观音奴和那女人必定还在军营中,仆射,我请求点兵之权,让我再搜一遍。”
他就指望今晚给郭家正名呢。
结果领命时热血澎湃,复命时灰头土脸,骄傲断崖式下坠。
见刘沔没表态,他再次重申:
“仆射,请再给卑职五百牙兵,我这次掘地三尺也要将观音奴揪出来。”
郭樊要求集合全军点名报到,这样少了谁多了谁一目了然。
剩下五百牙兵挨个军营翻。
他就不信观音奴跑的掉。
刘沔有些犹豫。
他也很奇怪,军营大门都封死了,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卢平沉默思量一会,忽然脸上一惊。
他转头看向刘沔。
“仆射,我要回一趟花圃。”
刘沔也想到了什么。
“不可能吧,他们不可能会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