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丰州都防御使田牟绝对属于二师兄级别的坑货,蠢得让刘异想把他红烧了。
这孙贼儿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风声,悟出了刘异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预见乌介可汗得到嗢没斯的八万骑兵后就会退出大唐境内。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令回鹘退兵绝对是大功一件。
大聪明想助燃一下,然后分点功绩。
没想到把事办砸了。
赤心宰相死后,嗢没斯的部落会脱离两兄弟的掌控是田牟没想到的。
他和监军韦仲平如今对着抓瞎,像鼹鼠一样缩在丰州城里闭门不出。
刘异有些心累,随他们吧。
自己本想给回鹘人放条生路,没想到天意不留人。
大唐与回鹘的战争看来不可避免了。
乌介可汗收不到八万骑兵是没有勇气打回草原的。
他继续赖在这的结果必将让大唐忍无可忍,兵戎相向。
密歇继续道:
“今天不止赤心宰相死了,嗢没斯兄长的手也受伤了,吉娜嫂嫂砍的。”
嗢没斯的妻子吉娜是赤心的二女儿。
刘异没好气地说:
“怎么不砍死他?他若死了,我送他副挽联,一写死有余辜,一写死不足惜,让他自己选。”
密歇一脸天真地问:
“挽联是何物?哦,嗢没斯兄长让我问你,你到底何时过去啊?”
“现在亡羊补牢都来不及了,我还过去干屁?真想把他拉黑。”
刘异不再搭理这俩小变态,从柜子里翻出一壶酒,带回房间喝。
郁闷,要准备打仗了。
本来可以避免的。
跟刘异预料的一样,在那颉啜的挑唆下,不仅赤心部落从嗢没斯兄弟手里分割出来,连嗢没斯兄弟自己的部落也有人跳反。
赤心宰相与他弟弟仆固在回鹘族中的威望极高,嗢没斯杀赤心是犯了大忌。
刘异听说那颉啜带走了嗢没斯七千帐,估算至少有八九万人。
新上任的振武节度使李忠顺刚过来就要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
本来嗢没斯率部十万归附,结果现在具体还剩多少不清楚。
问题是分离出去的那颉啜部不打算归附,可他们现在也驻扎在振武城外。
这形势就很诡异了,他们到底算敌算友呢?
现在振武城外变成有三股回鹘势力驻扎,互不相容,让从来没处理过外族事务的新节度使很头疼。
升帐议事。
他把全体将领召集到牙帐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
众将不痛不痒的告诉他,枕戈待旦加强防范。
李忠顺想骂娘。
老子还不知道要加强防范?
现在的问题是乌介与那颉啜不相容是真的,但他们都对大唐不怀好意也是真的。
两伙人一定不会联手返回草原与黠戛斯决战,但会不会联手对付大唐呢?
没人能告诉他。
他看看行军司马。
行军司马一脸桀骜根本不搭理他。
郭樊之前一直觊觎振武节度的位置,结果被李忠顺这厮半路截胡。他正看李忠顺不爽呢,会搭理就怪了。
李忠顺再看看监军。
监军默不作声。
吐突士晔过去在振武军表现积极是因为与刘沔和卢平的私交,如今两位长辈走了,他只打算做好监军本职,其他的不想掺和。
李忠顺又看看王保保、周池、陆柄等人。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和稀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主要宗旨不犯错就好。
新节度使默默哀叹一声。
早知道前线形势这么复杂,他就不来了。
他于案牍后无聊地转着毛笔,下面的牙将们还在做毫无营养的汇报,他已经开始分神。
上次王会回去好像跟自己提过振武军有个神秘少年,职位不高地位却不低。
那人凭一己之力解决了振武城到丰州城的商路隐患,还成功把陛下的旨意送到太和公主手中。
王会说那少年姓刘,还猜测他跟刘沔关系非比寻常。
刘沔走时有把那人带走吗?
他突然打断下方牙将的滔滔不绝,问道:
“咱们军中有个姓刘的遛狗兵,他还在吗?”
“你说刘异那小子。”郭樊终于肯搭理李忠顺了。
“好像是叫这名。”
“刘异仍在振武军。”吐突士晔也不再噤声了。
李忠顺脸色狂喜,命令道:
“快,即刻召刘异觐见。”
太好了,刘沔待我不薄,竟将秘密武器给我留下了。
刘异进帐后看见满屋子人,不满地皱皱眉头。
耽误他干活。
被叫来时,他正给豹扑收拾盆盆碗碗,打包狗粮。
以后豹扑没编制了,只能牵回阿史那邸养。
刘异瞅了瞅居中而坐的白皮微须四方脸生面孔,这肯定就是新节度使。
他微微欠身敷衍地行了个礼。
“刘异见过节度使。”
李忠顺注视下方满面尘土、一身脏兮兮兵服的少年。
他脸上堆起假笑,违心赞道:
“刘壮士,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气宇轩昂。”
振武军将领们集体瞠目。
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这定律在刘异身上好像不好使。
之前王会也是,这个李忠顺也是,他们对个小兵咋都这么暧昧呢?
莽夫们不知道的是,混京圈的人,又是在皇帝眼皮底下做事,其精明程度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这些振武将领如何看待自己,李忠顺心里门清。
男人间最铁的四件事: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他们一件也没共事过,振武军不可能把他当自己人。
李忠顺很聪明,他无所谓。
谁要跟你们是自己人?老子是来镀金的,我只要军功。
谁能给我挣军功,我捧着谁。
如果刘异真如王会说的那般神奇,我破格提拔又何妨。
李忠顺郑重说道:
“素闻刘壮士智勇双全,做遛狗小事实在屈才,本使决意擢升你为……”
“等等。”
刘异急忙出声打断。
最近精神病大爆发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给他官做。
有人阳春白雪,有人下里巴人,自由懂不?
“节度使若爱重属下,继续保留振武军的遛狗编制就好,我喜欢待在原来的岗位。”
郭樊愤愤地插话:
“刘仆射走时没将豹扑带走,而是转送给你,这狗如今已不是节度使爱犬,如今振武军一条狗都没有,何必再保留遛狗兵?”
刘异斜眼看郭樊,还没想好怎么怼他,李忠顺却先开口了。
“偌大的振武军怎可无犬护卫?刘异,你不如继续将那条狗放在军中饲养,算振武军租借你的私产,至于佣金嘛 ……你尽管开,遛狗队一切权职不变。”
全体将领震惊,还能这样?
刘异偷笑,这新来的很上道啊!
他假装恭敬道:
“身为兵甲,自当以军需为先,既然军中离不开豹扑,我只能勉为其难租借,价钱么好说,一个月十缗就成。”
又是满屋震惊,这是妥妥地敲竹杠啊!
只有吐突士晔在抿嘴憋笑。
李忠顺也很欢喜。
他知道刘异既然肯接招,证明愿意为自己所用。
李忠顺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本使听闻你对回鹘各方势力都很熟悉,想必你也知道城外如今的情形,你对接下来的形势怎么看?”
刘异一秒切换成严肃脸。
“那颉啜如今新得八九万人马,实力已远超嗢没斯,他既然打着为赤心宰相报仇的名义收拢赤心旧部,接下来一定围剿杀嗢没斯。现在还没动手,是部落还没整合完毕。”
牙将们纷纷点头,他们也认可刘异的判断。
郭樊难得主动表态,他看着刘异说:
“让那些回鹘人狗咬狗好了,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陆柄赞同,接话:
“毕竟是回鹘家事,我们确实不便插手。”
刘异摇头:“恐怕不插手不行。嗢没斯兄弟正在与大唐商讨归附之事,我们此时袖手旁观,任他被人宰割,日后草原各族谁还敢对大唐心存友善,谁还敢信任大唐?”
陆柄:“此时袖手应该只能算是辜负吧。”
刘异怼道:“有区别吗?难道不是正方形的背叛,是长方形的背叛,就不叫背叛?”
郭樊冷声怼道:
“不通军务就不要乱放厥词,大唐毕竟还没有接纳嗢没斯部族,他仍是外人,难道你还想为他与那颉啜开战?”
刘异否认:“那倒也是不必。”
“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刘异不想理这只傲娇的花孔雀,他面对李忠顺说道:
“我们可以借乌介可汗的手收拾那颉啜。”
李忠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