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上辈子,假期跟两个同学一起跑到日月湾冲浪。
波涛汹涌的海浪一层层向他身边涌去,而他像个天生的弄潮儿,在大海中乘风破浪。
从浪潮高处翻越而下,他颠簸着,跳跃着,追逐浪花的感觉太tm爽了。
刘异想放声高歌。
可转眼间他又回到了这辈子,回到了与回鹘大战那晚。
他骑着战马风驰电掣般追击敌人,寒冬腊月里他却跑出一身热汗。
耳边好像传来了敌人的哀求声和呻吟声。
“放我吧,求你。”
民族大义当前,刘异劝自己不要心软。
他一马当先狠命厮杀。
“冲啊,前面就是黑山了,快了,就快了。”
不羁的理想伴随着血脉膨胀,一腔豪迈快要溢出胸膛。
烈烈风中,他在为自己呐喊。
回鹘人已无路可逃,只能任他宰割。
他终于打赢了这场仗。
刘异满足地累倒在马背上。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刘异的眼睑上。
他被亮光晃得睁开眼睛。
刘异茫然了一瞬,刹那后猛地坐起。
他发现自己还在海棠房。
他刚才一直躺在铺了软席的地上,光溜溜的身体上盖着自己的外袍。
李安平人已经不见了。
刘异感觉脑子被核平了,空空如也,智商归零,作不了任何思考。
刘异捏了捏眉心,他惯于用药用毒,结果这次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他不经意间看到身侧的软席上有几滴干涸的血迹。
核爆第二次。
刘异弓着上身,双手懊恼地覆盖在脸上。
想屎。
想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
他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反正过得挺漫长的。
等刘异拿开双手时,豁然瞥见远处桌面上的那只酒壶。
他眼神蓦地变得阴鸷。
“特娘地,到底是谁在算计老子?”
刘异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推开海棠房屋门,走出去。
恰好碰见另一边学阀二代们从牡丹房出来。
双方均是一愣。
睡成杀马特头型的刘大败家子一脸困惑地问:
“刘街使,你为何从那边房里出来啊?”
刘异几个健步冲过去,揪住刘邺的领子,挥起拳头就要揍他。
拳头挥到半空被郑言拦下。
“刘异,你疯了?”
一脸懵逼的刘邺被刘异气势所慑。
他把这辈子犯过的错误全想了一遍,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刘异。
刘邺表情可怜兮兮,语气结结巴巴地求饶。
“我我已经付过钱了,真的,那个……要不你昨晚另外开房的钱我也帮你付,但你要保证不对我动手。”
“保证个屁,我保证你死之前一定活着,”刘异怒气冲冲地质问,“我昨晚出来就没再回去,你们都没人出来找过我吗?”
若有人出来找,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郑言懵逼:“你就为这个生气?”
李烨解释:“不是我们有意忽视刘街使,我们后来都喝醉了,不省人事,直到刚才才醒。”
刘异忽然感觉到不对。
他记得自己离开时李烨也没喝多少哇。
“你平时酒量好吗?”
李烨自信回道:
“我平时喝半斗翠涛酒都不成问题,不知为何昨日才喝了五杯霹雳春就醉了。”
翠涛酒是大唐浓度最高的酒。
刘异眼眸微动,瞬间明白牡丹房的酒也有问题。
“你们喝醉后,有对……有对……”
李烨问:“对什么?”
“有对女娘们逾礼吗?”
刘异做了个击掌的动作暗示他这个逾礼特指本垒打。
学法二代们领悟后个个脑袋摇得似拨浪鼓。
裴铏:“怎么可能,昨晚可是端午节,敦伦不吉利的。”
顾非熊:“我们这么多人睡一起,怎么敢啊?”
刘邺:“呀,顾非熊,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在你就敢了呗?”
顾非熊:“非也非也,顾某一向廉静寡欲、克己复礼……”
“你少来,咱们谁不知道谁呀?”
……
没心没肺的富二代们又跑题了。
刘异则陷入沉思。
那也就说这群人酒里下的药跟自己的疗效还不一样。
到底是哪个天打雷劈的王八蛋这么偏爱自己呢?
不过刘异现在没空追查,他需要尽快找到李安平。
刘异出了万景楼,骑马直奔长安城东北角。
东北角南临兴宁坊,西靠长乐坊,东北两面紧毗外城城墙。
那里有一片华丽的宅宇,殿楼逶迤,飞檐相接,雕梁画栋。
那便是十六宅。
唐初的王爷各自有封地,开府后就往封地居住。
从唐玄宗起规定诸王例不出阁,都居住在京城。
唐玄宗自己造反起家,他怕儿孙效仿,便在长安城划了一块地将儿孙圈在里面,由宦官集中管理。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让人在安国寺东修缮大宅,分十院,号为十王宅。后来又住进来六个王爷,就变成了十六宅。
唐玄宗还在十六宅旁边修建了座百孙院,待诸王所生的王孙成年后,便将孙子们也集中在一起。
尽管此后居住在那的诸王人数不止十六人,却一直沿用着十六宅的名字。
刘异半个时辰后抵达十六宅。
他在靠东边的地段寻到了光王宅。
守门士兵告诉刘异光王不在,好像去送安平公主了。
刘异心咯噔一下。
“往个方向走的?”
士兵一问三不知。
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扫了刘异两眼问:
“你找光王?”
刘异惊讶:“仇晴儿?”
女子得意轻笑:“我现在是光王的孺人。”
刘异没空研究孺人是什么鬼东西,直接问道:
“知道李怡去哪了吗?”
香积寺初见时仇晴儿就对刘异印象不好,感觉这人甚是无礼。
她本不想管,但又怕李怡知道后会生气。
仇晴儿语气淡淡回道:
“你从安化门出城找找看吧。”
刘异直接上马,向长安城城南而去。
仇晴儿在他背后冷哼一声,莽夫就是不懂礼数。
刘异一路挑人少的坊道走,快速在坊间骑马穿梭。
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城南,安化门就在面前。
他上次去香积寺也是从这道门出去的。
这次他还没出城,便看到李怡坐在街角的旗亭里。
还是那座望远亭。
刘异冲进亭子,直愣愣站在李怡面前,急切问道:
“李安平呢?”
李怡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疑惑地问:
“你也是来送安平的?”
“我问你她人呢?”
“已经走了啊。”
“去哪了?”
“延生观。”
刘异转身就要出去,却被李怡叫住。
“你要去追安平吗?”
“是。”
“可她都离开一个多时辰了,估计现在人已经到延生观了。”
刘异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朵奇葩。
“你妹妹都走一个多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
李怡起身走过来,摁着刘异坐在他对面。
“因为我闲呐,在哪吸收日月精华都成。”
“既然这么闲,何为不亲自送你妹妹去道观?”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进不去呀。”
多年的伪装生涯,让李怡自带一种又帅又窝囊的气质。
接着他给刘异讲述了延生观的来历。
延生观位于长安城西南方楼观台的就峪口,是唐玄宗同母妹妹玉真公主修建的女子道观。
自玉真公主在此修行后,历代公主凡是做女冠的,除非自己另有选择,否则都会被送去延生观。
为了不打扰公主们清修,皇帝还在延生观外围派驻士兵负责安保,寻常男子根本进不去。
刘异心情极其沮丧,难怪李安平说此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追上李安平要跟她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就这样放她走不对。
刘异有些乱。
“她……她走时有跟你说什么吗?”
李怡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刘异。
“你何时对我妹妹这么上心了,想尚公主?”
“已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