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然仓促,但在林九蓉的统筹下,六礼中的前五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样不缺,一天过一道礼。
其中纳采和纳征,刘异送去光王宅的礼品虽跟士族大家比不了,但比之寻常三品之家的聘资毫不逊色。
李怡望着一箱箱抬进来的黄澄橙金砖纳闷:
这傻子不知道尚公主无需下聘吗?
还有,现在当兵的能捞到这么多油水?
刘异这边为表诚意,竭力做到礼数周全,可皇族那边并不配合。
按规矩大唐每位公主出嫁前,都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册封仪式。
公主要头戴花钗和两博髻,身穿华丽礼服,进行一系列繁缛的程序。
其中一项是在宫中司赞、掌赞和女史的引导下,听尚仪读册。
主要强调结婚的重要性和出嫁后该注意的品行,叮嘱公主日后要恪守妇道,遵从女德。
册封仪式结束后,尚仪会将册书和印玺放在精美包装的华丽匣子里,交给公主保管。
太皇太后郭氏实在是个小气的老太婆,在她的授意下,宫人给安平公主举办的册封仪式异常寒酸。
掌赞给李安平准备的礼服竟然是旧的,上面还带有污渍,不知之前被谁穿过。
读册尚仪的叮嘱竟变成警告,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李安平不守妇德。
最后交给她的印玺不仅缺一角,还是用破匣子装的。
一同参加安平公主册封仪式的光王宅女眷们都在窃窃私语。
李怡如此隐忍之人,都被气得险些当场发飙。
他拳头越攥越紧,看向几位女官的目光渐渐升起杀意。
他旁边的姬妾们还在不知死后地小声嘀咕,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议论。
这名姬妾直接走出家属团,来到年逾四十的张尚宫面前。
张尚宫诧异地看着这位华服女子,不知她要意欲何为。
“你……”
女子突然扬起手。
‘啪~’
‘啪~’
两个热辣滚烫的大锅贴奉上。
“啊~~~”
“晴儿?”李怡惊讶呼出。
“嫂嫂?”李安平惊讶喊道。
“仇孺人?”妻妾团震惊莫名。
张尚宫被打懵了,她捂着脸震惊瞪着面前的女人,大声喝问:
“你疯了吗?”
仇晴儿反呛:
“是你疯了吗,狗仗人势的东西,谁准许你们如此跟安平公主说话?”
张尚宫用手哆嗦着指着仇晴儿,趾高气扬怒道:
“我乃宫中“六尚”之一,掌礼仪教学,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引导公主礼仪,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样?是你侮辱安平公主在先。”
“我要回去禀告太皇太后,光王家眷目无王法、没有礼度,还殴打宫人,乃犯上之举。”
“你尽管去告好了,我娘家虽然在朝中已经失势,但不代表在宫中没人,如今大唐宫中近万寺人中,有一半是我伯父旧部。区区尚宫也敢来光王府出言无状,你就不怕夜晚行路时突然跌进太液池,再也捞不上来吗?”
张尚宫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她。
她已抓取到关键词,不可置信地问:
“你是哪家的人?”
“光王孺人,我姓仇,仇晴儿。”
几位宫人同时被吓得一激灵。
如果这女子真是仇家的人,那她刚才所言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仇士良虽死,但他的几个义子还在宫中担任要职。
张尚宫大着胆子说:
“可你仇家已经不掌兵权,你如此行事,真要为了区区一个公主,玉石俱焚吗?”
啪啪啪~
廊下突然传来一阵击掌声。
所有人扭头,看着一名身穿湖蓝劲装的少年闲庭信步般走来。
李安平面露惊喜,直接喊出:
“刘小偷。”
刘异对李安平做了个鬼脸,然后来到几名宫人面前,一脸戏谑地说:
“玉石俱焚你们太抬举自己了,惹到我你们只会是玩火自焚。”
“你又是谁?”张尚宫问。
刘异拉过李安平,笑着介绍:
“我就是安平公主的驸马,鄙人绰号千古恶来,你们打听打听,死在我手里的人,十万绝对打不住。我这人有仇必报,还没有不打女人的忌讳,今日你辱我妻,刚才要不是仇孺人出手救了你的命,待我亲自出手,你们就只能被抬回去了。”
“你敢?”
咔嚓~
咔嚓~
“啊~”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见张尚宫哭天抢地地哀嚎。
她两只手臂像提线木偶的假肢,在肩下晃晃悠悠地垂着。
光王宅的女眷们全都被吓傻了。
刘异搓搓手,无奈道:
“非要激我。”
“救命啊~”张尚宫扯着嗓子大喊。
她带来的几名宫人被吓傻了,来的时候也没说有这么个play啊!
见张尚宫还在喊,刘异威胁:
“喊屁啊,显你肺活量大啊?再喊,就割了你舌头。”
刘异说话时,依然满脸笑嘻嘻,出手却无比狠辣。
几名宫人被吓得当即噤声。
刘异以惋惜的目光看向她们。
“差事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上面派下来脏活,聪明人会象征性地走个过场就好,只有蠢才会一板一眼地认真执行主子的命令得罪人,最后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宫人们目光畏惧地盯着这个活阎王,嘴唇被咬出血了也不敢再喊一声。
刘异觉得根源不在这些宫人,惩治几个小人物有些胜之不武。
可偏偏这些小人物吃得苦中苦、伺候人上人后,便喜欢狐假虎威。
他最后挥挥手让宫人们快滚。
九位女官屁滚尿流地跑出光王宅。
张尚宫跨出大门后,忍不住回头望一眼,惶恐道:
“那对兄妹如此软弱,怎么所嫁所娶之人都如此凶悍呢?”
这时王府女眷们才从惊恐中回神,纷纷好奇打量刘异。
“这少年就是安平公主要嫁之人?”
“长得真俊。”
“俊有何用,他太凶了。”
女眷们又开始小声嘀咕。
李怡听得微微皱眉。
他有时真的厌倦这群女人,还不如出家来得清静。
仇晴儿见丈夫锁紧眉头,以为他被吓到了。
她走过来抓住李怡的手安慰:
“你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李怡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女人,他真没想到仇晴儿今天会挺身而出。
李怡默默握紧仇晴儿的手。
另一边,李安平握着刘异的手,含情脉脉问道:
“礼官说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你来作甚?”
刘异发现这真是个心贼大的姑娘,这么多人为她受辱生气,她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
惹到李安平,相当于什么都没惹。
刘异有些心疼安平,这说明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猜到你今日的册封礼会很无聊,特意过来带你出去玩。”
“现在?”
“现在。”
然后刘异就将李安平拉走了,李怡竟也没阻止。
被刘异拉到马车上,李安平才想起来问:
“你带我去哪?”
“肃明观。”
“为何要去那里?”
“去见个神仙。”
李安平当时脸红,羞涩问道:
“还没成亲呢,你就要求子啊,会不会太急啊?”
她听人说过肃明观供奉的碧霞元君很灵,主管女子生育。
“不会,时机刚刚好。”刘异偷笑。
肃明观位于东市南侧的安邑坊,他们从十六宅过去坐车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肃明观原来叫太真观,是所皇家道观。
当年寿王妃杨玉环初跟公公唐玄宗,便在这里做女冠掩人耳目,道号太真。
唐代宗宝应元年间将太真观改名为肃明观。
如今肃明观已然没落,里面男女道士都有,还对平民开放。
李安平进去后还真参拜了碧霞元君。
刘异带李安平从偏殿出来,跨门槛时与对面的人迎面交汇。
双方脸上均是惊讶。
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