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回头望了狼群一会儿，它的眼睛里冒着仇恨的光，已经无法掩饰！
    而此时此刻，有些狼正在发出嚎叫，那是表达愉悦，它们吃得很开心……
    但白狼王还饿着呢！
    狼群是等级森严的社会，抢在首领之前干饭是大逆不道。
    但白起也是迫不得已，刚才它如果再迟几秒发出允许进食的嚎叫，狼群可能会自己冲向鱼山，规矩就会彻底崩溃。
    但白起嚎叫了一声，“命令”它们去吃鱼！
    所以规矩还在，只是做了变通，这只大白狼是懂得见机行事的。
    “哼哼…………”
    罗天明看着狼群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白起如此落寞，他也感同身受，变得萧索起来。
    天地无限，王者……其实是最孤独的。
    王者也不是无所不能，有些选择也是迫不得已……
    “你很聪明，以后再慢慢调教它们吧！不服的就杀掉，嘿嘿，你当然懂！”
    罗天明笑了笑，不再瞎出主意。
    他再厉害也只是人类，在这种事上，居然想指教一只真正的野狼之王？
    人家的“狼性”是刻在骨髓里的！
    反而是他罗天明，根本做不到彻底绝情，就算罗德彪来了也不行……
    不过现在，白狼王已经饿坏了，它只是在装出高冷的样子。
    彼此是搭档，罗天明当然能探测到它的情绪——
    饥肠辘辘，让它抓狂……
    可白起很骄傲，它不会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也不会和那些下等狼去争抢鱼山，那些家伙太吵了，而鱼山是两脚兽给的“饲料”，它还在矜持，内心在挣扎。
    也许再过一会儿，白起就会坚持不住，也会加入狼群，去抢那些残羹冷炙？
    罗天明回头招了招手，有个亲兵便拖了一只大麻袋过来，放下之后就赶紧后撤。
    罗天明弯腰把麻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那些东西在月色下泛着银光，很漂亮，很诱人，每一条都有两三尺长，很肥大！
    “这些都是我亲手挑选的北极三文鱼，它们竟然游到这里了，只是很稀少，目前只存了这些，也许以后能找到鱼群……”
    罗天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这种鱼最鲜甜，脂肪含量高，刺又少，你慢慢吃，有危险就来找我！这是伙伴给你的礼物，不是别的！”
    大白狼太骄傲了，罗天明决定让它永远骄傲下去，所以才强调说这是“礼物”。
    天地无极，自由自在的灵魂太少，没必要再少一个……
    “嗷呜！”
    白起嚎叫了一声。
    狼的语言中，也许没有“谢谢”这两个字，但白起的叫声带着很复杂的情绪，好像无法用人类的语言翻译出来。
    罗天明凝视着那对黄澄澄的狼眼……点点头，转身离开。
    “嗷呜……”
    大白狼又呼唤了一声。
    罗天明没有回头，继续向黑暗中的人类队伍走去。
    江澜紧紧跟着旁边，刚才罗天明一转身她就跟过来了，她早就想逃离这个危险地带。
    “也许浪费了给她输入的那些能量，江澜太排斥狼群，她太害怕，克服不了本能……”
    罗天明心中暗暗吐槽，但遗憾也没什么用，尽人事，听天命吧。
    十二只新驯化的狼跟在了后面，刚才白起催促了它们。
    它们还非常扭捏，和新首领保持着至少三十米的距离。
    这次没有机动车，大家乘坐的全是狗拉雪橇，没有野猪也没有鹿，月光下只有人和狼。
    狗其实也是狼，没有生殖隔离，所以……第二个方案，可能也是一条出路？
    人家的“赤那计划”其实并不可笑，大佬有几个简单的？
    人家那是高瞻远瞩，普通人一般都不会计划到十年之后……
    罗天明一边走一边思索，今晚表面皆大欢喜，他的心情却和白起一样沉重。
    饭盒总能保持快乐，它主动落在后面，已经在和那十二只新狼交朋友了。
    片刻之后，雪橇飞驰起来，远处的狼群在集体呼啸，欢送慷慨的人类狼王。
    它们很满意，没有追过来发动攻击，反而像是在喊“欢迎下次光临”！
    它们愿意被包养，而且不追求独立狼格，给口吃的就行。
    到处都是冰，狼爪子是刨不开冰的，它们也陷入了绝境……时代变了！
    狼群还在集体嚎叫，情绪不再是愤怒和不满，而是变成了歌颂……
    “白起的地位又稳固了？”
    罗天明嘴角翘了翘，心情变好了，替白起分忧就是替他自己分忧。
    江澜坐在旁边频频回头观望，直到狼嚎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小声说道——
    “你刚才怎么不摸白狼王？它不是你的宠物吗？你跟它好像很有默契啊！”
    “嗯……”
    罗天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道——
    “它不是宠物！我们是伙伴……狼跟狗不一样，狼不认主人，只认首领！白起很特殊，你不懂……”
    “好吧，你说得对！”
    江澜大概明白自身的局限，但她随即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狼和狗的区别，原来狼这么有骨气！人类就做不到，有的人很没气节，奴颜媚骨，随随便便就认了主人……”
    说到这里，江澜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停了下来。
    但已经晚了。
    罗天明皱了皱眉，这犯了忌讳，让他很不愉快！
    只有小思才会“主人，主人”地呼唤他，满脸谄媚。
    被江澜一提，那些声音仿佛又在耳边萦绕……
    但小思早就死了。
    轰炸过后的第二天，哈士奇帮就找到了她残缺的尸体，只有脸还是完好的，金磊曾经用无线电详细汇报过。
    哈士奇帮检查了被摧毁的小礼堂，里面大多数人都被烧焦了。
    帮众们很用心，确认了沈达华的死讯，还有秘书长，还有巨元凯等人也死了，虽然尸体大部分无法辨认，但满城震动，到处都是风言风语，汇总起来就是一份详细的情报。
    但有趣的是，孟老头居然活着，他开会到一半就借故溜走了，他的一双儿女也健在！
    铁公鸡不愧是从卖炸鸡和汉堡的小商贩起家，那老头儿精明着呢。
    委员会的那些人本来也不傻，他们位高权重，只是死于傲慢，谁让他们不敞开心扉拥抱罗德彪。
    迷糊和委屈的，只有宋思思……
    她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她到底会不会背叛狼王？
    当时连罗天明也不能确定，于是便让小思把美梦做到了最后。
    那女人总是很乖巧，哪怕在最后一天还眼巴巴地仰望狼王，发誓永不背叛！
    她满脸诚挚，眼神还挺纯真的，也许她在自我洗脑？自我感动？
    她可能，只是想活下去……
    但她还是没能逃出魔爪！
    “呼……”
    罗天明郁闷地吐了口气。
    那个大波妹鞍前马后，喊了很久的“主人”，也替狼王洗过头、搓过泥，出过大力，杀过人……她有凶残的一面，但她只是个工具人。
    狼王许诺给她自由，却背信弃义了。
    小思终于进了城，却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没来得及享受城中的任何福利，就死了……
    这件事他有点儿亏心，毕竟和小思相处得很久。
    “坏事都是罗德彪干的，与我罗天明无关！”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但那一丝愧疚既然被激发出来，就总会让人不舒服。
    良心是一种负担。
    罗天明给哈士奇帮下过命令，如果发现活着的宋思思，就收留她，保护她，让她吃点好的……
    “我是迫不得已！”罗天明对自己说道。
    “亲爱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说的是那些渔村的人……雪橇队不是让狗群送信回来了吗？那些村子已经投靠了鲸岛救难军，太没气节了！我说的是他们，不是小思……”
    江澜紧张地解释着，试图挽回局面。
    罗天明咽了口唾沫，江澜就不该又提起那个女人。
    “不要叫我亲爱的！”
    他嘶哑着发出低吼，声音又变回了罗德彪。
    “对不起，对不起……”江澜嗫嚅着，声音愧疚极了。
    罗天明冷笑起来，他知道自己这股火气另有原因，一个工具人而已，死了就死了。
    他生气是因为这几天他总是心惊肉跳，仿佛大难临头，但又找不到原因！
    也许是对危险的直觉，也许……只是磨难造成的后遗症，是疑心病发作？
    罗天明做得已经很好了！
    他隐藏了自己的焦虑，努力从江澜身上汲取能量，就像溺水的人努力去抓救命稻草。
    他在自我治疗，也是在保护他的势力。
    手下们都以为首领很开心，意气风发！
    海岸城需要一位强大、睿智、情绪稳定的首领，不需要疯狂的狼王！
    两个军团好容易恢复了士气，但首领如果出了问题，他们也会变成混乱的狼群……
    “对不起，我会好好补偿你……”
    江澜还在试图安抚，但罗天明不是她的“亲爱的”，也不是“伙伴”。
    他是罗天明、罗德彪和狼王的集合，但又高于任何一个人格，他一定能继续进化！
    他是冰河时代的三位一体，是天选之人，是……未来？
    “不用了，其实跟你无关，下次注意点！让我安静一会儿……”罗天明说道。
    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语气变平淡了，甚至毫无波澜。
    江澜眨了眨眼，月光下她非常困惑，但她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