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
肚子好沉,飞不动。
是的,我是一只蚊子。
太阳底下,一望无人,吃撑牛血了正在找水的母蚊子。
比砍成八段的蚯蚓强。
什么,你要问我找水干什么?!
生崽啊,繁衍大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大中午的,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庄稼,我也不知道那些叫什么。
我啃过,嘴差点断里头,啥味儿都没尝到。
不好吃,一定不好吃。
【哞——】
老牛脑门上顶着一个红疙瘩,是我的佳作!
它裹了一身厚泥,甩着尾巴赶苍蝇,在树底下悠闲啃草根。
挺好的,是个公牛,不用生崽。
我模模糊糊地好像记得,前前世当牛的日子,也是在生崽。
如今脑容量几近于无,记忆缺失得厉害。
我为什么老在生崽子,崽子他爹呢?
【呱呱——】
有青蛙!
有水!
【嗝儿——】
打了个嗝,我总算松快了几分,连忙振奋精神,朝着蛙叫那边飞过去。
幸好不怎么远,不然,就我这体格子,得累散架。
那是一片不大的池塘,水面上飘了几片枯黄的荷叶。
是啊,夏天已经到了尾声,莲蓬都被人类小崽子们摘完了。
啧啧,那嫩乎乎的小胳膊,血奶香奶香地,实乃极品佳宴。
我这辈子,也就饱餐过一回奶娃餐,带娃的老人眼神不好。
要不是娃嗷嗷哭,招来老人挥扇驱赶,兴许我还能再咕咚两口。
起了风,水面波光粼粼。
我瞅准了一处,落在荷叶阴影下头。
产仔ing。
比起生牛犊子那会儿,现在简直像拉屎一样轻松,无数的卵喷涌出去。
用诗人的话说,像是洒落了一片星河。
星星点点地,粘附在荷叶水下的杆子上。
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孑孓,然后长出翅膀变成我的样子飞出去。
轻轻松松,喜当妈。
我歪着头畅想,恨不得大声唱首歌。
【唰!】
猝不及防地,我感觉腰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
再一次【唰!】
天旋地转,刺眼的阳光消失了,又是熟悉的黑暗。
我也是无语了,就不能让我完成任务吗?
【呱——】
青蛙抬起前腿挠挠头,这蚊子,肉太少了……
娃生到一半被捕食的弱小蚊子,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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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一片漆黑。
好熟悉的换场环节。
我脑子混沌,恍然想起刚才最后一眼看到的青蛙,心里哀叹——
是的,我应该是一只青蛙了。
还搞不清外头什么状况。
身边挤挤挨挨的,黏腻湿滑的触感,显然,都是同类。
大家都不怎么叫唤了。
【孤寡孤寡】地,听着晦气。
【后厨到了,行,你们就把牛蛙放这儿吧,我带你们去找会计结账!】
【好嘞好嘞,谢谢刘哥!】
我歪着头细听,两个男人声音,一个海拔不高,听着很近;一个敦厚老实,听着像在我耳边炸响。
我所在的麻袋从高处被放下来,我倒霉地被压在下面,忍不住大声咒骂【孤寡孤寡孤寡——】
我:tmd都是猪啊,还不给老娘死开。
呱声一片,吵得脑瓜子嗡嗡地。
蛙蛙们蹦跶不停,十分活跃。
我透过松动的袋口望出去,海拔低的男人站在对面伸头望,果然五短身材。
男人点头,显然很满意这批货。
敦厚老实的男人搓着双手,憨憨笑着整了整麻袋,然后跟着走了。
屋子里很热,几口大灶前有人热火朝天地在忙活。
香得醉蛙,很像我好几世一直想吃吃不到嘴的红烧肉红烧猪蹄。
吸溜——
【喵?】
我正一脸陶醉地闻肉味儿,冷不丁撞上一颗毛茸茸的猫头。
【呱?】
猫猫炸毛,一退几步远,贴着墙根惊恐地看着我。
我也害怕,没地方可以退。
【呱呱呱呱~】
我:你有病啊,后厨是你一只猫能进来的吗?不怕被下锅油炸啊?
【呱呱呱呱~】
惊起蛙声一片,惹得厨师长侧目。
【小王!】
【诶!】
【去,太吵了,提前准备!】
【好嘞!】
一语成谶,结果,被油炸的是我——
剥皮,清洗。
简单调料腌制,裹粉。
沸油下锅,炸至定型。
捞出沥油,回锅爆炒。
花椒姜片蒜粒不要钱。
加辣椒,青的红的使劲往里倒。
撒一把紫苏叶,出锅。
半小时后。
婚宴开始,每桌先上一道大菜——干锅牛蛙。
新郎老丈人的筷子从红通通的辣椒里扒拉,夹出一只肥硕粗壮的蛙蛙大腿,亲热地喂到老婆嘴里,色香四溢,羡煞旁人。
那是我的腿。
香辣牛蛙,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