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霞心里很不平衡,嫉妒生心魔。
她连哄带骗地以各种名目从黄可可手里挖走了一百二十多万,其中,最多的借口,是给豆豆配置保险。
除了重疾险种限定30万保额,其他年金分红险种都是年纪越小,保费越低,将来的回报也越高。
只是,要钱的频次未免也太高了些。
后来,黄可可察觉不对劲,找她要保险合同,叶长霞拿不出来。
开玩笑,哪有什么保险,钱都在她的定存账户上躺着下蛋呢。
婆媳俩那时,就彻底闹崩了。
房子是叶长霞的,为了豆豆,黄可可没搬走。
为了豆豆,钱拿不回来,她也只能认了,剩下的七十多万,谁也不给。
她们俩人在家也是王不见王。
黄可可每天下班,密码锁一响,叶长霞就进房,锁门,把豆豆扔客厅。
周末更是见不到她的人。
【豆豆,蟑螂是害虫,有毒的,不能吃!!!】
黄可可心有余悸地抱着嗷嗷哭、嗓子眼儿里的小舌头使劲打转转的儿子,耐心哄劝。
【妈妈坏,不要妈妈!!!要奶奶!!!】
豆豆已经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小朋友了,他最多可以蹦四个字,全是黄可可不爱听的。
黄可可觉得委屈,刚会说话的孩子,这样往人心口捅刀子的话还能是跟谁学的?!
孩子是救赎,也是枷锁。
她真的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黄可可望向黑白相片的方向,望着那个把她的尊严践踏到底的男人,心头火起——
她一把推开不断拿小拳头捶打她的儿子,抓了相框进厨房,点火,烧。
【嘭!】
火苗窜得老高,蓝中带黄。
相框正中,浮肿的脸青黑的眼瞬间变成一团黑,向四周蔓延。
灶台上很快飘起浓烟,顺着抽油烟机飞出去。
此时还算饭点,隔壁邻居闻到焦臭味,只以为谁家厨艺糟糕把菜炒糊了。
豆豆哭得直打嗝,噌噌爬到厨房门口,看到妈妈面带冷笑地烧相片,竟觉得好玩,拍手大笑。
前一秒哭,后一秒笑。
黄可可僵硬扭头,不觉得他可爱纯真,只觉得心头发寒。
人之初,性本恶。
如果有人刻意教导孩子仇视憎恨母亲,她不愿深想……
王·小强·德发缩头缩脑地爬到厨房门框上打量,仿佛看到了一阵一阵阴气从墙角、从天花板窜出来,想要吞噬掉那个站在浓烟中的女人。
豆豆恍若未觉,扶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黄可可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妈妈~妈妈~】
两声软软的甜甜的呼唤,像是魔咒,也像是解锁的密码。
黄可可关了火,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刷下来。
她蹲下身,抱着豆豆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豆豆,我不是坏妈妈,别叫我坏妈妈!!!】
【豆豆,我一定是病了,你是我儿子啊,是我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啊,呜呜呜……】
(? _ ?)
小强表示:我也好想哭一场!我看到冰箱底下,我可敬可爱的老母亲在召唤我回家……
老母亲慢悠悠现身,身长约莫有十厘米,三厘米宽,威武雄壮,子孙满堂——
一个家里,发现一只蟑螂,就代表暗处还有至少数百只蟑螂,大小不限。
就我所知,这一栋楼,它是当之无愧的太姥姥,老祖宗级别。
蟑螂喜温暖潮湿、食物丰富的地方。
粤省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使得小强几乎成了当地的地方特产,无处不在。
又大又肥又会飞,令无数人闻之色变,听之胆寒,看到这俩字都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但是,蟑螂的寿命极限是四年,老母亲从小区预售开盘起驻扎在此,一晃已经四年了。
强之将死,凶悍异常。
我是老母亲的老来子,和其他八十几个兄弟都在这一户定居,平日里捡拾叶长霞随意放置的剩饭剩菜,就够我们一大家子撑得走不动道。
要不是刚才闹的这一出,也不会逼得老母亲出来望风,随时准备风紧扯呼。
黄可可眼泪模糊地看见冰箱底下慢悠悠闪过一条可疑的棕黑色细腿,她脖子后面的汗毛唰地起立,抄起拖鞋,啪,就地一拍。
棕黑色细腿崩断了,朝不同方向飞……
那个力道,楼下正在厨房熬十全大补汤的主妇被吓了一跳。
【搞咩啊?!黑老子一滚!】
(? ???你确定是主妇?不是悍妇?!)
小强缩回颤抖的腿,眼看着黄可可把拖鞋拿起来,一只巨大的蟑螂被拍得扁扁地,粘在鞋底板上。
┭┮﹏┭┮小强哭唧唧:我可怜的老母亲,兄弟们藏好啊,咱们成孤儿了,呜呜呜……留得青山在……
话没说完,豆豆的爪子飞快把死蟑螂薅下来,欢呼雀跃地往嘴里塞。
黄可可都差点恶心吐了。
新一轮的你争我夺开始。
所以,她也没留意,冰箱底下原本聚集的小强和小小强们仓惶逃窜,各自寻找新的藏身之处。
大家都知道,既然在这里打死了大蟑螂,这个彪悍的人类女人肯定要掘地三尺找一番的!
厨房里仍然残留着滚滚浓烟,27层窗外,一条蜿蜒的黑龙被风打散,飘飘摇摇固执地往天上去。
如果那真的是桎梏,就这么离开了,倒是好事。
小强们忙忙碌碌找生路。
母子俩忙忙碌碌抢食物?!
奶奶们忙忙碌碌摸幺鸡。
整体看来,天下太平。
直到夜深。
周围三栋居民楼的声控灯都被一声尖利刺耳的哭喊叫亮——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天杀的毒妇,老天怎么不把你收了去,你这是要我老冯家断子绝孙啊……】
唱念做打,还是高音转八个调的戏腔。
不少没睡的夜猫子在自家窗口探头探脑地,竖着耳朵听八卦。
叶长霞把她脑子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国骂精华全都一一喷在黄可可的房门上——
对的,黄可可早就搂着儿子睡了,门反锁,并提前戴了耳塞。
外头霹雳带闪电,她们娘儿俩也自作自的美梦,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叶长霞一边骂,一边在垃圾桶里翻木炭和纸灰,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愈加显得苍老。
看来,她的亡夫没空理会她想要再多活几百年的奢望。
(魂体凝实、排队等着喝孟婆汤的豆豆爷爷瞪眼:折腾啥呢?非要把家折腾散了才如你的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