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站在渡仙台前,看向身边的应渊。
天界帝君仍是那副清冷的面色,声音不紧不慢,又不轻不重地交代道:“晋升上仙的雷劫比之天雷刑罚,只强不弱,且一道强过一道,你在渡劫时需好好积蓄体力,不可肆意妄为。”
“知道了。”方多病看向自己等会儿就要上去的渡仙台。
应渊以为他是天生仙灵,只需要渡八九七十二道天劫,但实际上他已经跟玄夜确认过了,他若真要褪去灵胎,是得渡八十一道天劫的。
尤其是他如今器灵的身份,乃是逆天改命而来,他的渡仙劫,注定要比寻常仙人更加凶猛。
“应渊君。”他看着跟前的帝君,忽而一笑:“待我渡过天劫,晋升了上仙,还想在衍虚天宫当差,你可得帮我在帝尊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应渊抬手弹了弹他的眉心,“想的倒是远。”
虽是语带斥责,但应渊清冷的面容却浮出了一抹柔色。
他反手取出了早就备好的祥云冠,换下了方多病头上金色的发冠,“这是万年灵木所炼制而成,有疗伤之效,便提前赠与你,当做庆贺你晋升上仙的升阶之礼了。”
方多病看不见发冠在自己发上的效果,却已经暖上了心头,连原本还算收敛的笑脸都有些控制不住地越咧越大,将那一口白牙都笑得露在了外面。
只是很快便到了渡劫的时辰,他紧了紧手中的尔雅剑,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步步地踏上了渡仙台。
随着他在台上盘腿坐下,雷劫很快在他头顶凝聚,没多会儿便劈下了第一道天雷。
这一道白中带紫的天雷落在方多病身上,登时在他身上劈出了一道血痕。
方多病早已做好了准备,也并未面露难色,而是闭眼炼化打入体内的天雷。
一旁的应渊却是早已紧紧拧起眉头。
渡仙劫时天雷向来是由弱及强,如今这才第一道,本是最好炼化的一道天雷,以方多病如今的体质,不该流血才是。
只是他担心也已经来不及了,晋升上仙的渡仙劫一旦开始,便只会有顺利晋升,跟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这两个结果。
他只能看着天上的雷劫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渡仙台上的方多病在第二十四道之后便开始朝外丢出法器与阵盘,一层层好似铸龟壳一样地将自己牢牢护住。
而往往一道天雷劈下,便会有好几件法器报废。
待到了上百件法器尽数碎裂,这人不久前喂进口中的丹药也已消化了大半,便再度迎上天劫,硬扛了又有十余道天雷,才砸落在地面,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在下一道天雷再下来之前,他连忙往口中塞了几颗高阶仙药,又开始了有条不紊地往外抛法器。
这一回的法器几乎都是中阶甚至是高阶法器,他操控着法器,以自己为阵心,再度布下阵法,将自己这个龟壳又铸得更严实了几分。
而随着不断补充的法器,这一回的龟壳竟抵挡住了近二十道雷劫,才终于在他跟前碎裂。
身上的法器几乎已经使用殆尽,而下一道天雷,便是第七十二道了。
方多病沉着略显苍白的脸,手中法剑剑气四溢,随着他慢慢上挑,望向雷云的目光,一道带着剑意的剑气破开了落下的雷劫,直击向上方的雷云。
在一旁的应渊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嘴角正要轻勾起弧度,便诧异地看见雷云又劈下了一道更粗的天雷。
他心惊肉跳地朝方多病看去,只见一身仙衣又是血又是灰黑的器灵闭着眼,在天雷落下之际忽的又横扫一剑,再度将天雷劈开。
天雷落得越来越密集,方多病身上的血迹也越落越多,到第八十道雷霆落下时,他的剑终于挡不住天雷,叫雷光打入了身体,惨烈地痛叫出声。
只这一下,他便已软倒在地上,重重地呕出一大口血。
应渊神力已凝到了指尖,几乎便要这么破开渡仙台的禁制,为器灵挡下最后一道天雷。
但……他不能这么做。
不论是为方多病,还是遵循天道,又或者是天规所限,他都不得插手。
方多病若有所觉地抬起眼,因为剧痛而充血的眼僵硬地弯了一下,随即口中又吐下一串血来。
他不甚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到底是寻回了几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事。’
被劈坏了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他便只是朝应渊张了张唇,便沉着眼地看向天上不断酝酿着最后一道天雷的劫云。
他一定要渡过去,否则谈何救回李莲花,救回应渊?
方多病压榨着体内的神力,静静地积蓄着自己最强的一剑。
待天雷落下,他手中嗡嗡鸣动的尔雅剑带着一记惊天的剑意,朝最后这一记粗壮得几乎要将整个渡仙台都照亮的天雷。
他挥出的剑意终究未能坚持太久,便在这可怖的天雷下冰消雪融。
当雷霆刺穿身体的时候,那一瞬间几乎凌迟的疼痛让方多病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他的懊悔还未漫上心头,便觉得心口处忽的一暖,一阵温流淌过他几乎被天雷劈成黑灰的身体,就好似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股舒适得几乎要叫他沉沉睡去的暖流一般。
而在暖流修复了他的身体后,最后这道天雷也总算散去,劫云中投出一道金光,落在方多病身上,磅礴的仙灵之气涌入他的身体,将他簇拥着托到了空中。
他那半边几乎都要变成焦炭的身体在这股仙灵之气的作用下渐渐恢复了血肉,周身其他地方也在金光的作用下流动起薄薄的荧光。
半个时辰后,那股金光散去,他慢慢地落回渡仙台。
守在一旁的应渊那积蓄已久的神力终于划破了渡仙台的禁制,飞身上前,揽住已经因为消耗过大,在脱去灵胎的过程中沉沉睡去的方多病。
他指尖微颤地在方多病还带着血灰的仙衣间收紧,好似平生第一次尝到了一股极其陌生的恐慌。
只是还不等他再多想,他还颤抖着的手便被另一双手覆盖。
方多病吃力地掀开半边眼睑。
“我成功了,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