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看着重新直起身的方多病,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
他垂下眼睫,攥紧了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只听他忽然道:“韩岳料定朕不会错过获得镇吴兵权的机会,不知他后续计划,是否与刘弥纱有关。故而若是刘弥纱接近朕,朕不会拒绝。”
方多病轻捏着他的手,轻笑着望向那双垂向一旁的眼睛,“陛下是在向臣解释吗?”
齐焱这时才缓慢地撩起眼睫,眼中流露出几分锐意,“那又如何?”
被瞪的方多病忍不住将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天子一双柔软白皙的手按在了胸腔,“臣很高兴,特别高兴。”
见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笑得好似月牙一般,齐焱也不由得哼笑了一声。
他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要到了。”
而当他们才下马车,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嘈乱,远远望去,便见做男装打扮的刘弥纱正被失控的马挟着,在街上横冲直撞。
她骑术虽说尚可,但到底是女子,驯马之术不算精通,在胯下马匹失控之后勉强撑过一段路,便还是被甩了下去。
齐焱看了眼街头处一扇开着的窗户,飞身接住了被甩落的刘弥纱。
他生得俊美,又如英雄般从天而降,刘弥纱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被他迷了眼,险些忘了自己是奔着皇后这个位置,而不是齐焱这个人来的。
带着刘弥纱跟宁和郡主回宫之后,齐焱很快便摆脱了这位一入大明宫,便在宫门前得罪了仇子梁的镇吴郡主。
只是刘弥纱见不到齐焱后,便一直吵着要找齐焱的寝殿,程怀智实在扛不住,便只好悻悻地前来禀报。
方多病正给齐焱揉着肩膀,听见程怀智的话后便道:“这位弥纱郡主,还真是被镇吴节度使给宠坏了,不过倒也说明了,如今镇吴拥兵自重,果然未将皇权放在心中。”
齐焱正闭目养神,闻言便轻轻一笑:“若不是这样,那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说服刘从,让他带着五百藩臣偷偷潜入恒安城呢。”
他睁开敛着锋芒的眼,对程怀智道:“传旨,摆宴紫宸殿,朕要好好答谢镇吴的勇士们送姑姑归朝。”
程怀智应了一声,很快便又退下了。
方多病这时才突然将齐焱搂到腿上,问:“肩膀好些了吗?”
齐焱瞥了他一眼,“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你大惊小怪。”
方多病也不反驳,反倒是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臣这是见不得陛下不爱惜身子。”
“狗东西。”齐焱揪了揪他的耳朵,“倒将朕说得好似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二人没腻歪多长时间,方多病便自觉地松了怀中的天子,毕竟白日里延英殿内程怀智跟高平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方多病对外的幻象是纤细的女身,这样抱着齐焱,被人发现会有损齐焱的帝王威严。
刘弥纱的到来确实一定程度上的搅乱了齐焱的生活。
毕竟就连一直以未曾对他真正下过狠手的仇烟织,都让身边的左士给出了明晃晃的提醒,她,有意于齐焱的后位,并且,仇子梁亦属意于让她成为齐焱的皇后。
而在刘弥纱跟仇烟织之外,本就被他“临幸”过的执剑人“方宝珠”更是被仇子梁唤去了跟前,言语试探了一番。
不过一切,也都按着他们的计划进行。
齐焱借着刘弥纱无意中使出的三阳开泰,不断地试探着镇吴军师的身份,毫不掩饰地展露出自己对对方身份的怀疑,甚至为了见镇吴军师一面,爽快地答应了刘弥纱提出的迎娶要求。
出于避嫌,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让方多病在自己的寝殿中过夜。
看着方多病幽怨的眼神,当今天子在看着韩定传来的密函时面上还勾着抹浅笑。
韩定已经确定了韩岳落脚的位置,密函中记录着来恒安的这段时日里,韩岳究竟都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除了联络频繁的镇吴藩臣孙烈之外,韩岳这段时间还与另外两人有所联系。
其中之一便是玉真坊暗部中,被提拔为副手的夏紫苑。
方多病回忆起她主动请调洛阳,好协助宁和郡主顺利回到恒安城之事。
原来竟是为了让弥纱郡主带领的镇吴藩臣能够借着宁和郡主一同进入恒安城,好让韩岳能继续藏在镇吴藩臣的背后。
而另一人,却是将棋营的左马。
见他面露诧异,齐焱便解释道:“左马此人,性情傲慢,极好弄权。他一直在与仇烟织争夺掌棋人的位置,却次次输给仇烟织,直至如今,依旧与仇烟织针锋相对。若是韩岳能给出足够叫他心动的筹码,他选择投靠韩岳也并不出奇。”
“或许是利用了左马对仇烟织的仇视?”方多病猜测道:“他大概是想通过仇烟织,来对仇子梁做些什么。”
他看着齐焱试探地歪了歪头:“陛下,可要我去跟着韩岳?”
齐焱却是摇了摇头,“暂时别轻举妄动,看看韩岳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思索了片刻后,又道:“这段时日朕与刘弥纱走得太近,你是时候,该闹些脾气了。”
方多病顿时恍然,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可是陛下,臣离了你身边,韩岳若是直接对陛下下手……”
“韩岳的武功,与朕在伯仲之间,他要伤朕也不容易。”齐焱道:“再者,朕在宫里能有什么危险?而朕若是外出,身上自然会带着信烟,让你跟韩定跟在朕的身后,以防万一。”
方多病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只好凑近了一些,轻咬了下跟前天子这两瓣红润的嘴唇。
许是因为接下来一段时日两人就要吵架分开,齐焱待他比往日纵容了许多,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双目泛红也不曾将他推开,反倒是凝目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了他唇上的水光。
“方多病。”齐焱轻声唤道。
他忍不住将鼻子贴上前,碰着齐焱的鼻尖,“臣在。”
然而叫了他名字的天子却是迟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直到他忍不住又吻了上去,甚至将人压入了床榻,肆意揉捏起身下的躯体,齐焱也只是在他试图更进一步时才将将拦住了他的动作。
待到他要趁着夜色离开齐焱的寝殿时,这位天子才轻声道:“朕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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