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在三日后,总算从犬形变回了人形。
彼时应渊正靠在他身上午睡。
昆仑神树茂密的枝叶挡去了日光,却未曾挡住穿梭过枝杈的微风,叫树下小憩着的天界帝君两鬓垂下的发丝随之微微摆动。
变回人形的方多病在应渊陡然失去倚靠的大狗而惊醒之前将人搂入了怀中,但应渊不过是闭目养神,又不是睡得如那日一般,陷入梦境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只是应渊并未有动作,只是顺服地被这器灵搂着,侧坐在了他的怀中,甚至还为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随着体内的冰髓渐渐渡入了自己的身体,这器灵那些万年坚冰的寒气也逐渐被他用神力排出了体内,所以身上的温度已经不似重逢时那般,冷得他想将整个人都贴上去。
器灵的手穿过了他的后腰,搂在他腹前,还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在他指尖磨蹭了一会儿后,索性将他整只手都包裹起来,轻手轻脚地摩挲跟把玩。
应渊耳根微热,有些不理解,却并不讨厌这样的亲昵。
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就好像曾经有人对自己这样做过一般。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应渊原本还有几分紧绷的身体越来越软了下来。
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方多病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应渊眼睛陡然睁大起来,连忙皱着眉头,挣扎着要摆脱这个怀抱。
方多病抿着唇,忍着笑意,将他放落在地,道:“原来应渊君没有睡着啊,我还以为应渊君在睡觉呢。”
应渊不慌不忙地将头偏向他这边,“本君是睡着,又不是死了,你这么大的动作,本君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方多病最讨厌他说什么死不死的,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帝君如今才不过五万多岁,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应渊听他说得着急,心中不免发软,便只是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手,“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言。”
“随口一言也不行。”
方多病嘟嘟囔囔地扶住他的肩,牵着他回了木屋。
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棋盘,看着眼前面容沉静的天界帝君,轻声道:“我要出去一趟,很快便会回来,你先下一会儿棋。”
应渊去摸棋子的手忽的一顿,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慢慢抬起,对向了方多病:“你可还是……想去寻芷昔颜淡姐妹?”
方多病也不意外他会发现,毕竟不管是分神,还是眼前这位天界帝君,都惯来是心思细腻敏感之人。
他抬手给应渊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你都说了她们身上的花叶可能与你有用,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好歹交换一些来给你试试看。放心吧,我不会将你在地涯之事告诉她们的。”
应渊拈起一颗棋子捏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没有应话。
方多病看着他这模样突然想到了齐焱,便弯下腰来在他侧脸上蹭了两下,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我很快便回来了。”
“你!”应渊从僵硬中缓过神来时,方多病已经小跑出了地涯。
他抬手覆在方才被吻过的位置,面颊一点点地红了起来,最终只得掩饰般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而方多病走到地涯外时,却发觉灵台一动,竟是玄夜从灵台里出来了。
他看了眼四周,才不解道:“尊上,你怎么出来了?”
玄夜目光淡淡地朝地涯内一扫,才转回了方多病脸上:“你说本尊怎么出来了?我儿身中火毒,又被关在这种地方,你要本尊视而不见?”
方多病连忙安抚道:“可是应渊君是自愿被囚于此,尊上你别迁怒他人啊。”
玄夜却是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说他自愿被囚于此便自愿被囚于此了吗?若不是天帝那老儿默许,我儿怎么可能藏进这天界的禁地中?”
方多病无法辩驳,事实上在发觉应渊竟然将自己自缚在昆仑神树上时,他便已为这位帝君不值过。
从前玄夜的许多言论他其实并不相信,毕竟这位修罗王心思深沉,许多话不知道是在心中绕了多少道弯子才说出来的,要是他尽信了,那结果可就不是当初被李莲花丢下几次这么简单的事了。
不过如今对于他对天帝的说法,他倒是真信了几分。
毕竟若真的在意应渊,又怎么会什么法子都不想,便放任他在地涯自生自灭,甚至都未曾让人寻过呢?
“所以尊上你打算做什么?”方多病也没有反抗,只是无奈地回视着眼前的修罗王,“莫不是要趁着如今天界上神空虚,直接与天帝对上?可是尊上别忘了,尊上如今只有一个人,天帝却有天界的千军万马。”
玄夜盯着他眯起了双眼,好一会儿才眉眼微动地收回了手,在他胸前轻轻捋了一把他的衣襟,“你说的,也确有道理。那你便去吧,本尊想好好看着我儿。”
方多病心下一个咯噔,他警惕地看着玄夜,“尊上你不会是又想做什么吧?”
随即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再说了尊上,你也没办法离我太远啊,我要回一趟衍虚天宫。”
“本尊既然如此说了,便是有法子留下来。”玄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想去,那便留在这里盯着本尊就是了。”
方多病还想看看四叶菡萏姐妹身上的花叶是不是真的能对应渊起作用,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干看着玄夜,再者应渊如今目不能视,他也不舍得叫他独自一个人太久。
所以他只是又看了玄夜一眼,道:“应渊君虽然中了无妄之火,但不是动用不了神力了,你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玄夜只是淡淡地将那双讥讽的眼睛转过来看着他。
方多病被看得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这位修罗王虽然是有几分肆无忌惮,性子也坏,但又确实没将天都捅破了。
再者应渊如今的神力,应该还是勉强能与玄夜抗衡的,他快去快回,应当不会出太大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