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夜里难得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抬手去摸自己放在床头的母痋。
跟罗摩鼎生得几乎一样的破鼎内,一只几乎有掌心大小的母痋懒洋洋地伏在其中,只相隔很长时间,才会抖一下翅膀,以显示自己还活着的事。
没有子痋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个被自己带出来的母痋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真的活过来,这玩意儿可是食人脑的。
得赶紧用李莲花的血将这玩意儿弄死才行。
方多病想到这,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便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
好在他本就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丧气太久,便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
待他洗漱过后去寻李莲花的时候,这人已经连早膳都用过了。
方多病随便抓了两个包子,便站到他跟前,“走吧。”
李莲花看了他手里的包子,眉眼轻轻挑起,“这么着急着救公主?”
这调侃的语气倒叫方多病哽了一下。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往他心口戳刀的人,“是啊,挺着急的,我可不想当什么驸马。等救下了公主,我便可以直接与她说清楚,取消我们二人的婚约。”
李莲花倒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认真,却并未对此劝言什么,只是道:“只怕有了英雄救美的恩情,公主嫁你的心思会更重几分。”
方多病顿时有些没了胃口。
他与昭翎公主从前也确实算得上因缘际会,但他们毕竟身份悬殊,再加上他后来一颗心都扑在找李莲花这家伙身上了,那点曾经的触动很快便似烟火般彻底消匿。
而如今他追逐了应渊分神这么多世界,两人都已经定情过多少回了,还谈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真正叫他心底不舒服的,是李莲花对此的乐见其成。
他看向身侧正摸出个纸包,朝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的狐狸精招着手的李莲花。
换上了一身象白色的衣衫,这人整个人显得越发素雅,竹环的发饰上簪着一支竹簪,瞧着芝兰玉树,若是不说是江湖人,大抵会叫人误会是文人学子。
狐狸精凑上前来,亲热地要往他身上扑,却见李莲花抬手便丢出了一颗肉粒,叫小狗调转了脑袋飞扑过去咬那被扔到了另一头的肉粒。
真是傻得很。
跟自己似的。
方多病囫囵将两个包子吃了下去。
两人相携着出了门,循着昨日找到的线索,从赌坊中寻到了拐了公主的人。
这人也是大胆,大抵是不知道自己卖的是公主,将人转移走了之后还流连在京城,没几日便将卖人的钱给挥霍了大半。
他们顺着这个人提供的线索继续往下调查,发现了一批暗中倒卖朝廷禁物芙蓉膏的贩子。
这种东西多是在风月场所泛滥,李莲花本想摸进这青楼里看看,却被方多病给拦住了。
“我已经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他有些生硬道。
李莲花眉目一转,目光慢慢挪到他的脸上,轻声道:“真的?你不会是因为不想进烟花巷柳,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呢,你年纪小,家教又严,羞于面对这种场合也属正常。”
“这跟年纪小有什么关系?”方多病黑着张脸:“我不过是不愿意糟践那些女子,不与那些个风流客同流合污罢了。”
李莲花对这烟花巷柳之地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触动,这世道各有各的不易,那些楼中的女子来来往往,只要还有沉迷于风月场所之人,便不会有被取缔的一日。
与他……总归是关系不大。
他翻开倒扣着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你这几日都与我一起,怎么就突然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方小宝——”
这人再度抬起眼,懒洋洋地问:“你该不会早知道公主在谁的手里了吧?”
方多病在他身侧坐下来,学着他那样翻开一个杯子,示意他给自己也倒杯水,“我若是早知道,又何必拉着你特意跑来京城?”
李莲花却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好似没看到他的动作一般,也没接话。
方多病对此倒是习惯了,只扫了他一眼便自己拎起了水壶,继续道:“那买了公主的芙蓉膏贩子不是说了,人给送到上头去了。我虽不知公主如今究竟在何处,但卖芙蓉膏的这个上头,却是有些了解。”
“这倒卖芙蓉膏的人里,有个叫东方皓的,如今这些个贩子里,有许多便是他牵的线。但从没有人知道,他的货源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再加上他本人明面上也有其他生意上的遮掩,所以一直未曾被朝廷的人发现。”
方多病会知道也是因为曾经看过东方皓的账本,还有在女宅中见过对方。
“这也是我们查到了芙蓉膏的事情后,我特意让天机堂的门人帮忙查到的。”他看向李莲花:“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李莲花了然地抬了抬眉:“跟货源有关?”
方多病抬了抬下巴,“明面上没什么关系,但我作为刑探的直觉告诉我,两者之间必然有关。”
“行了,方小宝。”李莲花将杯子轻轻放回桌上,“再卖关子我可就走了。”
“你也太没耐性了。”
虽是这么抱怨,但方多病脸上还是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笑意,随后继续道:“玉骨秀客玉楼春每年秋叶如火之时,会邀客开一席酒宴,叫漫山红。而最近几年,东方皓都在受邀之列。”
玉楼春的漫山红宴席并未在江湖中流传,知道的人甚少,方多病从前知道,也并不是因为刑探的身份,而是因着天机堂。
李莲花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从前他是李相夷的时候,向来嫉恶如仇,玉楼春背后做的是芙蓉膏的生意,又掳掠女子,怎么可能将这尊大佛请去宴上自找麻烦。
而等他成了李莲花,不过是个江湖游医,哪怕后来有了神医的名声,也算不上是玉楼春的目标,未受过邀请,自然对漫山红一事一无所知。
他看向方多病,“每年只开一席,可见受邀之人不是这宴席主人的至交好友,便是对方有心结交拉拢之人。这么看来,想要拿到这漫山红的请柬,似乎也不容易。”
方多病自然不会说他们两人早就在今年的受邀之列,便只是道:“我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