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碎裂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可是却不是新的世界。
藏在深山的荒凉村落,缪泫茫然地站在村口:为什么我会到这里?
万间镜能映照出个人的身世,所以每个人会被送到自己的故乡,但是镜子里没有自己的身影,自己又在谁的故乡?
村子很是破败,甚至没有像样的牌匾提着村名。这里就像是逃荒而来的人刚刚成立的家园。
他带着困惑走了进去。
整座村落空空荡荡,几间破败的草屋开着门风在其中吹过发出渗人的呼啸,没有人言没有鸟鸣,什么生机也没有,他能听到的除了风声就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在垂落在地的茅草的沙沙声。
太诡异了。
缪泫继续深入转了半天也没有见到谁,镜子是把环境复制过来了,也许这里真的就是无人之境呢?他这么想着打算用系统定位桑玹他们,可身后却有一个影子逼近。
他装作毫无觉察的样子,继续看着系统界面,手指却微微勾动——审判拘捕链!
金色的链条突然腾起一声惨叫在耳边响起,缪泫回过头看向他,因为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反应他稍微放心了点。“你是什么人?”
“这位大人,您先放开我吧,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连灵力都没有。”男人痛苦求饶,拘捕链的束缚让他很是难受。
缪泫可不相信这一套说辞:“普通人会在这里?”
男人见他不信当即表示:“我是万间镜的化身,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因为您比较特殊,我没能看透你,所以就把你送到了世界起源之时,万物降临之地的时空。”
“万间镜的化身?”缪泫还是有点怀疑。
“我可以向您证明,请给我个解释的机会。”男人焦急地说。
缪泫收回拘捕链看着他,只见对方抬起双手整片空间被镜子折射出光芒,他放下手一切又归于正常。可是万间镜还有化身这一说吗?
“你能控制这里的时空?”
“不能的,大人,我没有灵力刚才不过是和万间镜产生共鸣影响到了这里的环境而已。”
缪泫点点头但依然有所防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这个地方属于不可抵达的禁区,严格来说万间镜应该拒绝您的进入,不过既然它同意了,也就意味着有些事情需要告诉您。”
有些事情?看来又要听故事了,缪泫做好长谈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只是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铜镜递给自己并说:“大人,我不擅长叙述,这面镜子记录了所有,您看看就明白了。”
缪泫半信半疑接过镜子,如果不是因为启末灵瞳对他无用自己也不用这么谨慎,他对着铜镜照了一下,镜中没有映出自己只看到一点白色在黑暗中,接着那点白色越来越耀眼,直到完全填满了黑暗并且想要冲出来,缪泫被刺得睁不开眼,等白光散去,他也随之被送走。
千颜从一个草屋中走了出来对男人行礼:“大人。”
男人向他点点头吩咐:“去完成你的事情吧。”
“是。”
缪泫这边,房门忽然被一个冒失的身影推开,酷似自己的青年跑到床边扑到床上:“小泫,你终于醒了!”
小泫?缪泫满头问号,在启末灵瞳的帮助下他确定眼前的人不过是万间镜根据自己的身世映射出的镜像。原来那个铜镜就是万间镜的本体,因为大范围的施展镜像对自己没用,所以干脆来个针对性的特写。
他正要使用技能击碎眼前的镜像,但是突然意识到万间镜在呈现自己的身世,可以借此契机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我昏迷了很久吗?”他柔和地问。
“是啊,小泫,你都要吓坏我了。”
“可以请问一下你是?”缪泫困惑地问他。
少年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缪泫:“小泫,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我叫缪百安,你真的没有印象了吗?”
“百安?”缪泫露出震惊,“你是百安,我的哥哥?”
缪百安坚定点点头:“虽然我只比你早出生半个小时,但我依然是你的哥哥。”
“我有个哥哥?”缪泫发出困惑其实是在问自己,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缪百安有点生气站起身摆出长兄的架子:“我知道你比较傲气,但是也不能如此蔑视我吧?”
“抱歉,我好像有点不太清醒,你能跟我说说关于我们的事情吗?”缪泫垂下头扶额面色痛苦地问。
看他这副样子缪百安有点心疼抱住他揉揉头安抚,“小泫,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缪泫对于自己被当做孩子哄得行为很是反感,但是却没法挣开对方:该死的万间镜!
“母后他就是因为怀了双胞胎难产才去世的,你忘了吗?父王可是因为这件事恨死我们了,你忘了吗?
接生的婆婆说她最后把母后的肚子剖开才把你给抱了出来,你忘了吗?是你害死了母后,因为你的存在母后才会离世,你怎么能忘了呢?
缪泫,你该死!”
本来还在一边听一边分析的人,越听越不对,直到对方拥抱的力度足以让自己产生痛苦,直到最后一句话的说出,他才慌忙用拘捕链拉开对方,缪百安的表情扭曲起来,嘴里依然在低语:“你不该存在,缪泫你是个灾难,你会害了所有人!”
话音刚落他如同镜子一样碎了一地,拘捕链也随之消失。
惊魂未定的他想离开寝殿,可是打开门看到了最想见的人:“桑玹,桑弦?”
眼中的指针转动,启末灵瞳告诉他这两人也是镜像,不等他反应,桑玹一掌将他打倒在地,胸口的痛楚是切实的,因为是镜像没有灵力幸好他们不会技能。
“审判拘捕链!”他抬手唤出链条。
桑玹却露出委屈:“你要杀了我们吗?缪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那么珍视你,忠实你,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情?”
“我没有。”缪泫没能下手摇头否认。
桑弦也开口责备:“你太自私了,为什么活下去的是你,你配吗?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你连活人都不是,没有灵魂,没有躯体,你算什么?”
“不要说了……不要,不要说了!”缪泫捂住耳朵不想听到这些话,自己好不容易摆脱的噩梦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消失呢?
“因为你是个灾难,你是个灾星,你的存在不被允许,这个世界不能有你这样的存在!”这些话语在脑子中回荡,没办法隔绝,精神快要崩溃了,一句句的质问让他渐渐忘了自己的意义,他双眼无神内心质疑:我到底为什么要存在?
“我为什么要存在,我为什么……”他低声一遍遍问自己。
为了什么?每一个生命体都有自己的意义,意义促使它们完成自己存世的使命,完成使命后它们才能离开……
缪泫呢喃着脱口而出:“三者留一,亡者自亡,生者自生……我若生者,无悔于世,我若亡者,死而无遗。”
脑海中的质问也随之散去,他想起了自己的意义,自己要存在的使命。
双眼恢复明亮,他看到自己,在一面铜镜里。
“万间镜。”他接过铜镜,随后周围的黑暗破碎开,他出现在幽冥基地内。
……
窗外的月色醉人,昏暗灯光下的大厅,桑弦站在舞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自己”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用一把短小的匕首屠杀着舞厅的人。
很快鲜血染红了舞池,地上铺满了尸体,“自己”还意犹未尽咂咂嘴,回过头一双充斥着杀戮的银眸看向舞台。
桑弦与他对视,接着大笑起来,是一种饱含嘲讽的笑:“就只是这种程度就想代替我?你终究只是个镜像。”
“自己”不服气地递出匕首,似乎在邀请,亦或者在挑衅。
桑弦抬起手释放灵力,“圣翼——阎酆五重降临!”强大的灵气场瞬间笼罩,背后模糊的虚影终于变得清晰,阎酆——神狱之神,一个拥有着绝对复苏之力的神明,并且是神的地狱的掌管者。
“阎酆,来吧,告诉他我是怎么解决那些碍眼的生命体。”他低声下令。
神明俯身向前,清新的绿色灵气随着他的动作注入到每一个人体内,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明明这些也只是镜像,没有生命才对,可是现在怎么突然有了生气?
“自己”显然被吓到,茫然看向高处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当舞会的主角们苏醒,音乐忽然响起,他们无视了“自己”继续宴会,每个人都笑得很快乐,可是他们明明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不知不觉中的死亡如何?”桑弦问。
“自己”露出困惑,可是一切还没有结束,那些人在阎酆的挥手间又回到舞会,似乎是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露出惊恐,可紧接着他们又渐渐消失,不同于刚才这一次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消亡,绝望与无助的哭喊灌入耳膜。
“看着自己一点点消亡如何?”桑弦接着问。
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阎酆又将他们复苏回来。
“相互残杀如何?”
“身首异处如何?”
“血流成河如何?”
“碎尸万段如何?”
“支离破碎如何?”桑弦一遍遍问,一遍遍在他面前展现死亡的方式,那些人被唤醒又被杀害,再次复活再次死亡。
终于镜像露出裂痕,开口问他:“为什么?”
桑弦看向他回答:“因为这是我的意义,让他们生又让他们死。”
“你在违背世界的规则,你会遭受世界的惩罚。”
桑弦看着即将碎裂的“自己”轻笑:“可是它拿我没办法。”
不断地修复,不断地消逝,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隔绝了躯体的痛感却还有灵魂的痛苦,无法品尝佳肴的美味却还要不停的进食……幸好自己能够得到别人无法触及的本质,并且享用它的滋味。
镜像完全碎裂,桑弦抬起头冷笑:“三者留一啊,幽冥,你猜最后留下的会不会是我呢?”
舞厅恢复正常,外面天色已亮,桑弦收回技能,发现舞池边缘的桌上有什么,跳下高台走到桌前,没有腐败的小蛋糕看起来很是可口,但引起桑弦注意的是插在上面的东西,拔出一看是一根暗紫色的长针,上面刻着可怖的骷髅图案。
“不像是遗落之物,也不是神炼之器,又和你们有关吧?”桑弦说着问她,伊蒂莎回应但只告诉了他这件物品的名字——绝亡针。
……
处于荒漠的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办法确定方位,抬起头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的天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桑玹停下脚步,他感觉到再怎么走下去都不会有尽头。
再次环视周围,一抹嫣红映入视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个色彩已经成了他的动力。很快桑玹就跑到跟前,看清楚那个色彩属于着谁。
“玫瑰……花?”桑玹困惑,怎么会有一朵花在这里?他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娇嫩的花瓣,脸上的表情是喜爱,但是下一秒他却将花朵捏碎玫瑰的鲜红似乎转移到了他的眸中。
“我不喜欢玫瑰,可是让弟弟这样的误会好像能让他多在意我些,但是现在弟弟似乎没用了,因为最后的选择权在缪泫手里。”桑玹冷笑站起身,“继续讨好他,还是说从他手里把选择权抢过来呢?”
不会真的以为我不在乎吧?他的内心讥笑,对弟弟那么服从是因为自己当初要依靠他而存在,对缪泫那么顺从是因为自己现在要依靠他而行动,自己给予两人够多的宽容和协助,现在应该轮到自己索要报酬了。
“三者留一,治愈型和辅助型不足以担此重任吧,还是让作为战斗型的我承担吧。”他低声呢喃,松开手让那些破碎的红色点缀在沙漠之上。
“哥,你居然是这样的想法吗?”弟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他猛然转过头看到熟悉的面孔和并不熟悉的神情,他冷笑质问:“你这样的人也会露出悲伤吗?”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在责备自己,还是在埋怨自己?
“哥,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桑玹轻笑,“我的傻弟弟,我可没有本事杀了你。”
“但你不要我了,对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很需要你的,有什么不满回去再说,先离开这里好吗?”桑玹用以往的温柔哄他。
可是眼前的弟弟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低着头继续一遍遍重复着,桑玹警惕起来,异常告诉他眼前的人绝不是桑弦,“还真是烦人。”他不耐烦地歪歪头,视线瞥到地上零碎的花瓣,他勾起嘴角,手腕一转一朵翻飞的火焰玫瑰绽放。
“玫阳瑰火!”
烈焰将自言自语的人焚烧,不多久听到镜子碎裂的声音,桑玹才了然:“原来是万间镜弄的镜像,不过这质量有点次。”因为只烧了不到一分钟就碎了,自己还没看够呢。
“桑玹!你在做什么?”缪泫的呵斥声从后方传来,桑玹翻了个白眼回过身礼貌微笑:“这么凶,又有人惹你生气了吗,小泫?”
眼前的人皱皱眉,然后气势汹汹地质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做什么?”桑玹笑意不减一步一步走近,玫瑰的碎片被他无情踩过,直到与那人只有一拳之隔。他温柔地将手放在他的胸前然后轻声说:“让我用你的身体来告诉你。”
话音一落,玫阳瑰火再次燃烧起来,不同于刚才这一次的烈火玫瑰开遍了整个荒漠,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我又不是终结的代表,虽然不能让你们彻底消失,但想让我退出可没那么容易。”桑玹甩手火焰让出一条通路,而路的不远处插着一把长剑。
通体墨黑如夜,锋刃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剑柄雕琢精致可是细看就能发现被雕刻的竟是持剑之人站在尸山的缩影。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这把剑散发的血腥之气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桑玹没有犹豫拔出长剑,耳边响起洛扎克尔的忠告:夜渊已经化灵,使用的时候当心失控噬主。
“夜渊?”桑玹抬手挥下长剑,只一剑可斩天地。“不是神炼之器,也不是遗落之物……”他赞叹宝剑的同时内心困惑,没有灵力的调动,而是和某一本源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