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烛火在昏暗房间里跳动，透过窗户折射出几缕微光，照耀着这片宁静。
孟月悠悠转醒，起身环视四周却未见一人。再低头，干瘪得如同一节枯木的手昭示她现在的惨状。
“还是出事了。”她小声呢喃道，语气里没有多少遗憾或者悲伤，仿佛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
嘎吱一声，房间门被轻轻推开，冷风从缝隙中钻入，吹得人越发清醒。
来人很快踏入房间，又反手将门关上。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只剩坐在床上的孟月与来人对视。
“醒了？”
风清予率先开口，询问她的状况。
她点点头，问：“江子离呢？”
听见自家师妹开口便问江子离，风清予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在给你煎药，待会儿便过来。”
得了答案，孟月神情稍稍松动，开始关心别的事情：“大晚上的来我这里，是有话要说吗？”
她毕竟是他一手带大，对他的脾气秉性还算了解。如此夜深人静，他跑来找她定是有事。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要妄动神明之力去篡改秦梦云的命运。”风清予问得开门见山，言语间不免有几分苛责。
旁人不知，他和孟月却十分清楚。神明之力并非凡人能够使用之物，妄动必定付出代价。
孟月与秦梦云有怨，但用命运之力去伤害她，多少有几分冲动。
她不是这种冲动之人。
所以风清予前来询问，询问孟月最根本的动机。
“若将命运理解为由无数过程拼凑成结局的东西。以我如今的能力，我可以看见结局，却无法改变结局。因此我想试试，能不能通过改变过程而影响结局。”
她说得深奥。不过风清予理解其中之意，但理解之后，是新的问题。
“你用秦梦云当试验品，试验你的猜想。答案是什么？”
“我的猜想是对的，改变过程可以影响结局。”
“为什么会有这个猜想？”风清予又问。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答案了。
孟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风清予。她沉默着，盯着风清予看了好久，长长叹出一口气，才说：“我看见了江子离的结局。他会死，就在不久之后，被刀刃贯穿心脏，以剑撑地倒在血泊中。”
她说到这里，风清予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想改变他的命运，你不想他死。对不对？”
“是，我想改变他的命运。可我的力量太弱了，我能看见结局却无法改变。所以我有了那个猜想。我以秦梦云为试验品，直接在命运之书上修改她的命运，让她的结局发生变化。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付出了妄动神明之力的代价，这很好……咳咳……”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孟月并不是冲动，她很清楚自己的动机。
只不过——
“你最好别有在命运之书上修改江子离命运的想法。用一次就让你衰竭成这副模样，要是再来一次，你必死无疑。”
风清予冷冷开口，是警告，也是关心。
“放心吧，我不会。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况且更改命运，并不一定要在命运之书上。”孟月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笑，这样回答风清予。
她还是会去更改他人命运，只不过不会再动用命运之书。
风清予有些不满：“就这么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在乎的，却不止他一人。”孟月答完，又咳嗽了几声。
她的身体衰竭得太厉害了，即使是简单的说话，也要用尽全身力气。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风清予道别离开，孟月躺回原先的位置，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的帷帐。
她掌握部分命运之力以后，一共看了两个人的命运。一个是江子离，一个是风清予。
江子离的结局是死亡。风清予的结局也是死亡，甚至，比江子离更早，更惨。
风清予会被困在圣王们共同支撑的阵法中，身上骨头一寸一寸被粉碎，皮肉被剥离，血液流淌在阵法中，滋润着诡异的符文。
也是因为这样，孟月才会按捺不住地找人试验猜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风清予死去，她想改变风清予的命运。
她事先并不知道使用命运之书会有多大的代价，于是先拿秦梦云试验。如果代价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她会直接在命运之书上更改江子离和风清予的命运。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妄动神力的反噬。
孟月还在这么想着，房间门再次传来响动。她艰难转头，看见江子离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青年故作镇定地说：“醒了？来将药喝了。”语罢将药碗放在她身侧的桌子上，又将她从床上扶起，一点一点喂她喝药。
他的眼眶红红的，眼里写满了心疼，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昔日明媚热烈的人儿，如今衰竭得看不见半分人样，乌黑亮丽的秀发亦变成了一丛白色枯草，任谁见了也忍不住落泪。
一碗药喝完，孟月从随身空间取出一颗糖，却没有吃。她将糖纸剥了，又将糖递到江子离嘴边，小声说：“来，吃颗糖，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这颗糖里包裹着解药，可以解他所中的慢性毒。
孟月对江子离的算计从来没有停止，她一直把江子离的命攥在自己手里。
而江子离对此，毫无怨言。
他乖乖吃下有解药的糖果，又坐在床沿上，朝着孟月靠近。
孟月也为他倾身。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刚才我和风清予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她开口说道。
江子离惊讶了半秒，想起孟月的空间感应，又有了答案，于是答：“是。”
孟月见他全听见了，也不再隐瞒，言简意赅：“你会死。死在我手上。”
“我甘之如饴。”他这样回答，答完想了想，又说：“我不要你耗尽自己来救我。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刚才他躲在门外，偷听她和风清予的对话，了解到一切真相以后，他很快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生和他死，江子离毫不犹豫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