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自然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担忧和心慌,“我听说她病了...”
“偶感风寒而已...”
阴雨绵绵最易寒风入体,李承鄞正是因为知晓她患了风寒,才执意再次求见。
李承鄞:“我想见她...”
“可她不想见你。”
雨丝如细针般飘落,打在李承鄞的身上,他却宛如枯木,消沉却又执拗,赵士玄看在眼里,只觉得讽刺。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真心是不能辜负的,李承鄞还是没能谨记。
赵士玄眼神复杂,毫不留情:“苦肉计对她来说没有作用,殿下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细雨中的景色显得格外凄凉,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花朵也失去了往日的娇艳。
李承鄞扯了扯嘴角,只余苦涩:“我当然知道...苦肉计没有作用...”
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阴郁的气氛所笼罩,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
让李承鄞心中沉淀的疑虑和情绪,再也难以控制。
“毕竟她想要的,是我的性命...”
细雨绵绵,浠沥沥地打在瓦片上,雨幕之间赵士玄听清了他的话,瞳孔不自觉紧缩。
随后听见青年不管不顾地追问。
又怕惊动什么一般小心翼翼。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瑟瑟会想要杀了他呢。
赵士玄看着他,“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很难信任别人,你是第一个,从很早以前便是。”
只是他贵人事忙,大概忘了此事。
也不记得,每一次都是他先食言,但瑟瑟那么冷淡的性子,曾经也多次给予过李承鄞谅解。
如今反过来他还责怪瑟瑟不信任。
“殿下欠的债,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只有他妹妹,始终困在那里。
......…
细雨依旧连绵不断。
女孩抱膝倚在窗边软榻上,静静地眺望,目光却始终没有聚焦,迷茫又失神,仿佛迷失在无尽的思绪之中。
赵士玄走近之时,只看见妹妹轻轻闪烁的水眸,随后听见她问。
“哥哥与殿下,都说了什么?”
赵士玄微不可察地停顿,随后若无其事,“只是劝他离开。”
随后捡起床榻上的披风给女孩儿披上,想要关窗,却在她轻微蹙眉间最终没有违逆她的意思。
绵绵的雨雾中,许久过后听见她略显低哑地轻问。
“他走了吗?”
“还没有...”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瑟瑟视线落到窗外,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我又梦见了。”
她多次提起过这个梦境,即便不知道内容,但赵士玄知道,大抵不是让人愉悦的。
忍不住怜惜,“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我让人去煎药了,很快就好。”
瑟瑟依旧失神。
殿下说爱她,她是相信的,也能感受到他满满当当的在乎与情意。
可如今知道了他的过往,又忍不住怀疑。
她总是敏感而多思的。
“哥哥...我该信吗?”
她的直觉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殿下其实没有骗她,他的爱是真的,心慌与恐惧也是真的,所以选择了隐瞒。
可这隐瞒,如鲠在喉。
回不去的过去,不确定的将来,她都极其讨厌。
所以难以相信殿下口中承诺的未来。
但比之将来,无法改变的过去更难以忍受,所以殿下强调的已经过去了的旧事,轻描淡写,却让她无法不在意。
不能信。
梦里那人始终告诉她。
“没有该与不该…”
赵士玄知道她在指什么。
真心是不能被辜负的,李承鄞没有谨记这一点,他的悔过也来得太晚,即便付出了真心,也已经得不到瑟瑟全然的信任了。
他如今的痛苦是咎由自取。
所以…
“只看瑟瑟想与不想...”
瑟瑟不自觉垂眸,眼睑轻颤。
她想相信吗?
她好像被困在了梦里,如幽灵一般飘渺且无法挣脱,只能听见那与自己相似的女孩一声又一声的警告。
即便是醒来,也觉得悲哀又凄凉。
她明白,信任是可怕的,不经意间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哥哥...”
她最终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想信...”
将主动权交付出去,只能被动地被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爱牵动思绪,仿佛任人摆布的玩偶,惴惴不安地期盼着无望的将来。
可人心难测,情爱更是飘渺。
殿下食言过太多次,她如何能信呢?
从来,都是殿下的错。
赵士玄轻声开口,“既是不想,那便不信好了...”
将侍女灌好的烫婆子放到她手中,女孩面容虽是依旧忧郁,却已经没了先前浓烈的迷茫。
赵士玄总算松了口气,却没追问她究竟做下了什么决定。
总之,他是劝不过的。
偌大的侯府还需要他处理日常事务,赵士玄待了一会儿,随后在妹妹的劝说下离开,给她留下安静的空间。
等哥哥走后,瑟瑟看着窗外,阴暗的雨幕依旧接连不断,难以看出天色。
“几时了?”
“小姐,申时了。”
指尖微凉的感觉逐渐被暖意击退,瑟瑟眨了眨眼,僵滞的思绪缓缓流淌,随后又问
“他走了吗?”
“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
侍女埋下了头,小心翼翼:“是刚刚陛下口谕...”
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侍女退下后,瑟瑟依旧凝在灰白的天色上。
以为得到了纯粹的爱恋,但这猝然得知的过往,在其中掺上了磨灭不了的污渍...
美玉有瑕,不能忍受。
溅在窗棂上反弹的雨水打湿了半截衣袖,正如她有些湿黏的思绪,总是想起与殿下的回忆,不免遗憾和叹息。
殿下总是这般幸运,让她两次都无法得偿所愿。
也会意外地想起九公主。
梦里她好像被瞒到了最后,也痛苦到了最后,如今她会好受一些吗?
想来也是痛苦的。
上天似乎总是不够眷顾她们呢。
梦里是,如今也是。
…………
猝然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李承鄞只能离开,更衣之后迅速前往觐见,不敢耽搁,可皇帝依旧不满。
盯着他还湿润着的发冠。
“镇北侯府倒是架子不小,太子也敢拒之门外。”
听出他意味不明的沉怒,李承鄞连忙请罪,移开话题,“儿臣此举虽有私心,可也是为了计划顺利推进…”
皇帝睁开半阖的双眼,“你说说看?”
“镇北侯相信儿臣的诚意,必定不会倒戈,此时挑起西洲之事,时机正好…”
他们本来的计划,也是假意挑起西洲的战事,让高显和镇北侯迎战,再借机生事,逼高显谋反,由西洲和镇北侯两面夹击,将高显斩杀。
高显死了,高丞相废了两个儿子,独木难支,也没那个心力支撑,自然不攻自破。
高家倒了,便是他的好父亲。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计策。
等战事平息,他便能顺顾剑的意思将小枫远远地送走,杜绝一切隐患。
可还是出了瑟瑟这样的意外。
皇帝看着他:“如何能确定,西洲会乖乖听话?”
“九公主在西洲时备受宠爱,与如今的西洲王兄妹情深,由她出面书信,必能劝服曲天泽。”
“若是不能呢?”
李承鄞垂首,片刻犹豫后回禀:“讨伐不臣,再当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