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玄进到殿内时,只看到伏案提笔的青年,面容苍白,却还有几分冷硬。
并没有多话,只是递给他一道圣旨。
允他继承爵位的圣旨。
镇北侯还活着,世子袭爵的唯一方法…
赵士玄不知该不该接,但新帝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他说:“若朕时日无多,你觉得他会仁慈地放过瑟瑟吗?”
不会的。
赵士玄再明白答案不过,所以只能接下。
只是在与妹妹辞行时,难得有几分同情之心,提起此事,免得引起二人之间的误会。
皇帝要杀了他们的父亲,或许是师出有名的忌惮,但也是为了瑟瑟考虑,赵士玄先前不信,如今倒是有些相信这一点。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有些虚弱。
因为又替自己妹妹挡了一劫。
瑟瑟颔首表示明白,沉默着直到将哥哥送出了城门 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依旧有些失神。
李承鄞在皇宫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早该回来的倩影。
兄妹俩的对话他想也猜到了。
瑟瑟该是被吓到了吧。
毕竟自己要动手的对象,是她的父亲,即便关系并不亲厚,但那也是血缘至亲。
高丞相即便阴狠老辣,但对自己的亲子十分挂心,称得上是个好父亲,可赵敬禹却冷漠刻薄,对瑟瑟与其兄长都没有半分慈爱。
若是将来他得势,即便瑟瑟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会因此而幸免,李承鄞不敢赌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更何况他如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只能先行布置好一切。
瑟瑟,会不会恨他?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胸膛便有一阵细密的疼,将刚升起的念头压了下去,也带走了李承鄞强撑许久,为数不多的精力。
他放下笔,回到了床榻上,躺下之时也不觉得畅快,思绪混混沌沌,乱的像是决堤的暗河。
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在互相冲撞,可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穿梭在过去与现在,也在渴望未来。
想要见她。
午后太阳逐渐偏移,瑟瑟看见的,是床榻上呼吸微弱的青年,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旁边的书桌上,未曾吹起纸张翻动,上面将将干涸的字迹清晰可见。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原来是一封求婚书。
瑟瑟静静地看了半晌,随后提笔轻轻地,在末尾署上自己的姓名。
与心上的那个名字并排。
太医煎好了药送来,瑟瑟打发了宫人,亲自喂药,有些波折,但也顺利地将药喂了进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人独处。
看着人逐渐暗无声息,似乎是濒临死亡,瑟瑟神情有些恍惚,目光难以聚焦。
永远,一直。
这些无法掌控的时间,她依旧不信。
其实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也好,他们之间留下的只会是美好回忆。
至少直到这最后一刻,他们都是相爱的,没有以前那些煎熬和坎坷来增加瑕疵。
窗外微风拂进来,有些微薄的凉意,青年干燥的唇瓣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瑟瑟靠近几分,听见他轻不可闻的呢喃。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瑟瑟…”
“我这次,没有食言...”
指尖微顿,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到手背上,抬手轻轻擦拭,湿润又微凉。
原来是眼泪。
看着那滴泪,瑟瑟微微出神。
耳边是微弱但清晰的蝉鸣。
直至多年后的午后,偶然回想起今日此时,她也不曾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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