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琴声如同潺潺流水,从半掩的木格窗里缓缓流泻而出,穿过淡粉色的山茶花,流经回廊朱漆梁柱,消融在庭院中绚烂的花海中。
琴音之中揉和着低吟浅唱,悠扬动听,婉转深情。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一曲终了,房中之人半敛着眸感受,余音绕梁,仍未散去。
“太美了,太动听了,姐姐,你的琴艺好像愈加精进,唱的也太好听了!!”
凝络擦拭眼角感动的泪水,对身旁女帝的琴技唱功大加赞赏。
案几上精致小巧的镂空紫铜香炉烟气袅袅,房内淡香飘然,女帝墨欣兰卧坐于软榻上,手指轻抚琴弦,美眸微阖,意有所感,心有所思。
“这凤求凰真乃绝世名曲,词曲皆是绝美佳作,想不到这个秦牧玄还真是多才多艺,文武双全。”
女皇轻声感叹,秦牧玄一介武夫,之前完全默默无闻,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不仅武功了得,就连诗词歌赋,也是古今难遇的奇才,情报上描述此人身材健硕高大,长相更是英俊不凡,似乎上天把万千宠爱都给予了一人。
“是啊,没想到此人文采如此出众,经由紫姐姐之手的还有两首是此人于红桥所作词句,更是绝妙堪称千古绝句。”
凝络双手托腮,双眸中充满了神往,情报上对于那日红桥之上的情景描述的犹如神话仙境,良辰美景之下一对神仙眷侣红桥携手系上代表一生相守的同心牌。
啊~~只是想着,凝络的小脸已红透到耳尖,一颗少女心为之沉醉。
“络络,喂~”女帝玉手在凝络眼前晃了晃,“醒醒,别妄想了,那家伙可是敌人,咱景国最可怕的对手。”
她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啊?话虽如此,姐姐,你不觉得这人既迷人又神秘吗?就连那个新科状元听闻这些诗词后也是自叹不如啊。他是真正的文武双全,论智谋连姐姐也是感叹世间罕见。这么优秀的男子姐姐难道不为之动心吗?”
凝络趴伏在桌边,似是更加神往了,沉迷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呦~,咱们家络络也思春啦,但他不行,一介梁国将军,是敌非友,你们是不可能的,除非......”
女帝欲言又止侧目看向趴伏桌案的凝络,后者此时已经擦拭嘴角坐直了身子,等待女帝接下来的话。
“计划若能成功,秦牧玄在梁国便没了安身之处,只要他愿投奔咱们景国,为我所用,其他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姐姐的计划肯定万无一失,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是阳谋,任秦牧玄战功赫赫,但也无济于事,反倒是战功越高越遭皇帝猜忌,罪名也会更重,最终只会落得身陷囹圄,到时咱们再帮他脱身........好算计。”
女帝轻捻琴弦,意味深长地说:“嗯~~无论他能否脱身,咱们都是赢家。”女帝声音中的冰寒被清脆的颤音震碎,“像秦牧玄此等人才要么毁灭,要么为我景国所用。”
“要么成为我凝络的夫君!!”凝络一脸的憧憬。
“小妮子,还真不知羞呐。”
二人亲昵地扭打成一团,室内春光明媚。
此刻的梁国京城永安城里,在那栽满高大梧桐的河边,在那高高的临河木楼之上。
一个紫衣人单膝跪在纱幔外,沉声道:“禀告阁主,使团已经出城了,咱们的人远远地跟着,是否动手,请阁主下令。”
半晌,纱幔里无人应答,那紫衣人忍不住抬眸小心地看向纱幔。
“使团护卫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良久,纱幔里总算是响起了轻柔魅惑的声音。
“护卫骑士百人,个个是军中精锐,由一名西南耀威军马军校尉统领,此人也是军中悍将,战阵经验极其丰富。外加炽翎军的青阳婧璃将军作为使团副官,此人阁主应该知晓,泗陵城就是她率军攻破的,在军中素有‘鬼见愁’之称,个人武力彪悍。至于其他人,都是些文官仆从,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使团护卫武力配置人数通常不多。考虑到流寇山匪不会轻易与大队官军为敌,且使团行进路线皆在梁国腹地,即便真有不开眼的敢来袭击使团,使团护卫只要坚持最多半个时辰,距离最近的大批驻军前来支援。
“很好,咱们的实力足够淹没这些人了。通知下去,按计划动手,记得留个活口,撒下些线索让梁国皇帝头疼去吧。”
“是,阁主。”
那名紫衣人得令退下了。
纱幔里再次陷入沉默。
花魁紫妍拿出白铜烟杆,她摩挲着细长杆身点燃了烟锅。那日那个和煦的笑容,那句温言软语,如幻听一般在耳边响起。
“不要再吸这影响精神的烟了,对你的身体很不利,凝月姑娘,言尽于此。”
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吧,窃以为凭你的才智总能置身事外,没想到小小的猜忌便把你投入昭狱。紫妍将烟杆叩灭在塌沿,缓缓置于身侧。
你一心报效的梁国又是怎样对你的!皇帝老儿也是瞎了眼,这等把戏分明漏洞百出,怕是假装看不到吧。女皇陛下又是何等睿智,你怎能逃出她的这盘算计。也好,凭你如今的处境唯有来我景国才是生路,到时我便与你一同回去。
紫妍思绪万千,出神地在憧憬着未来,她深信,以女皇所制定的连环计划会导致梁国国内掀起一场内乱,加之外敌,梁国朝廷会被突如其来的内忧外患搅得焦头烂额。
“小华。”
“姐姐,有何吩咐?”
一名青衣女子走到纱幔前,对着纱幔微微一扶。
“你去叫朱雀过来一趟。”
“好的,姐姐。”
那女子怯生生地施了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哎~~胆子太小了,难成大事,小霞,始终,无人能与你相比。”
紫妍眼神微瞟远处窗户,轻蔑地哼了一声。
青衣女子走出房间,走道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王爷,他们要行动了。”
渠山附在冀王耳边轻轻说道。
“哼~~这帮狂热的邪教疯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
怒气在冀王脸上只停留一瞬,他倏然静了下来,露出个玩味的笑,道:“也好,不枉费我冒险动用人脉把路线图搞出来透给他们,这个天下还是越乱越好。”
“是的,王爷。”渠山搓着手说,“对了王爷,秦将军家来人了,恳求您能想个法子把将军弄出来,您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冀王瞥了一眼一脸谄笑的渠山,说:“应对什么,咱们不应对,就让他好好地在昭狱里呆着吧,这小子要是出来了,咱们哪来机会啊,天下还怎么大乱呐,他那支宁北军就在京城附近,现在群龙无首岂不更好?”
“可是,皇爷,那美人酒怎么办,您看,您那存的酒可不多了啊。”渠山句句在理,话说得中肯。
可话到冀王耳中,眼见他脾气骤然飙了上来,“本王说让他呆在诏狱,他就得好好在那儿等着,等到走投无路,自会来求本王,到时别说美人酒,就是秘方也能弄到。银子自然好,可这天下更好!”
说着他睨了眼渠山,嘴角泛出一抹冷笑,“我说渠山,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王爷,我哪敢收什么好处啊,王爷明鉴。”
渠山心下一凉噗通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好啦好啦,起来吧,瞧你那点儿出息,收了就收了,本王也没那么小心眼儿,你收好处,他的人才会觉得你会为他们办事,收就对了。”
“饿~~~~王爷明鉴,渠山真没收。”
“好了,本王信了。”
冀王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渠山赶紧起来,看着心烦。
“再让咱的人添把火,烧得越旺越好。这秦小子肯定不止走了咱们一家的门路,万不能让他脱罪,这小子手里有不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懂吗?”
冀王一口饮尽手中美酒,美美的出了口酒气,这美人酒当真天下第一酒。
“小的明白了,王爷,小的这就去办。”
“嘱咐下去,别干的太明显,多动脑子,别跟杨御史那个傻瓜一样让人当刀使了。”
渠山点头哈腰应是,“王爷英明,小的明白了。”
天色近晚,那天空仿佛流血的伤口殷红一片,永安城繁华初上,灯火渐亮,一阵风掀起一夜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