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证词
作者:芥末辣不辣   秦凤药传奇最新章节     
    素夏放不下对丈夫的感情。
    上学堂时她身体羸弱,青云带吃的,爬上墙头,将包起来的点心,肉干扔过来,给她吃。
    还给她带玩具,泥人儿、蝈蝈笼子、风车……竟是些她喜欢的稀罕玩意儿。
    天气不好时,他让自家马车先送她回家。
    他知道她有一个对她不上心的继母,家中只有姑姑在意她。
    过得苦没人疼,他疼她。
    姑姑对素夏多么重要他心中知道。
    可是姑姑也走了。
    老天爷看不过去,留给她一个疼她爱她的人。
    却是仇人的儿子。
    她年少时只想着复仇,与青云半真半假,却不曾想到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一心待她好的公子。
    痛若像个磨盘把她的心放进去来回碾压。
    “你让我想想。”素夏泣不成声,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晃一下眼前一黑,倒下时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
    杏子让素夏打听双屏的下落。
    双屏是被撵出去的,听说当年她勾引青连的大哥不成,被婆母发现,打发出薛府,嫁到一个偏远的村中。
    她并不在城里住,杏子带上青连,骑马前去寻她。
    走至田间,经过五颜六色的花海,经过翻滚着金色波浪的油菜田。
    蜂飞蝶舞,热闹非凡,杏子非自己驾马,叫青连坐在后面,他搂着她,两人在花海里飞驰,和暖的风扑乱了她的秀发,杏子突然发出响亮的笑声,大声斥着“驾”,潇洒而狂放。
    她挥着马鞭,纵情飞驰,仿佛向前迎着风奔跑的不是马儿,是她自己。
    她被拘得太久了,这广阔的天地才是她该拥有的地方。
    她是自由的鹰,不是养在笼子中的金丝雀。
    心计与智谋是她行走江湖的铠甲,不是拿来宅斗的工具。
    她那快活的模样,与囿在府里时的消沉相比,给青连的心上一记重击。
    他深爱她,却只给她自以为的好日子。
    那并不是她要的。
    两人骑马行至村里,很快倒打听到双屏的下落。
    她已是刘氏,过着另一种人生。
    远远的黄土泥巴矮墙,中间一道木栅栏门。
    杏子下马走到门前,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脸色黝黑的妇人,头发用一块花布包起来,正坐在院中切菜。
    太阳晒在她脸上,曾经秀气的五官不再,只余满脸沟壑。
    “双屏大娘?”
    这恍如隔世的呼唤惊得女人停下手里活,抬头看向门外。
    她眯着眼,杏子这才发觉她一只眼中生了翳,白色一片,这么大片的翳,应该已经使她失明了。
    “谁在喊我?”她声音像打磨过似的,粗粝沉郁。
    “你还记得薛家小公子,薛青连吗?”青连上前来问。
    他对这个女子印象不深,也不清楚当年她究竟有没有和大哥产生私情。
    她是北院的丫头,偶尔来南院也是找主母。
    往事不可追忆,现在大哥在皇宫当太医,资质平庸,前途可见。
    双屏成了个农妇。
    一道门隔开两个世界,青连笑道,“我就是青连。”
    “你是青容的小弟弟?”双屏哑着嗓子问。
    杏子一下就笃定,双屏年轻时的确和大公子有过私情。
    哪怕过去再久,没哪家曾经的下人,指着主子称名道姓。
    只这一句,就说明当年她被撵出去,不是薛老夫人编造的理由。
    “你喊我什么?大娘?”那女人似哭似笑,“我还不到四十岁。”
    “是他,是他先送我珠钗、点心,向我表明心意的。”双屏声音凄厉,如泣如诉。
    “你们瞧瞧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就算在薛家最后配了小厮,也强如现在,可是他呀,他太薄情,被夫人撞破就吓得逃跑了,留我一人受辱受罚,呜呜呜……”
    “你大哥从撞破我们的私情到我被撵出府,一句话也没为我说过,他连个影子都不见,哪怕他告诉夫人我与他是清白的也好,我情愿叫稳婆来验明身子!”
    “因为勾引主子被赶出来,我连门寻常亲事也说不下来,只能找京城外面村庄的农户。”
    双屏这份委屈,憋了几十年,终于畅快吐出。
    “奶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双屏马上收住声音,用袖子擦把脸,回过头慈爱地应道,“咱们家的小宝睡醒了?”
    “过去的事,算了。我就是委屈,这是我的小孙女,我儿子儿媳下地去了,晌午就回。”
    青连从怀中拿出一包碎银子,“我为大哥向你赔礼,是他对不住你。”
    双屏淡然一笑,接了银子,“那多谢少爷,来寻我怕不是为了听我说这些事的吧。”
    “姐姐还记得北院大夫人出事前后吗?”
    双屏马上警觉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主子们的事,你问主子去。”
    杏子拿出一锭千足纹大银锭晃了晃,“双屏姐姐,你肯说,我帮你把房子重新修一遍,再送你一百亩地。”
    “我保证今天来找你的事没别人知道。”
    双屏带着对薛二夫人的怨气,几乎没想多久就去拿那锭银子。
    杏子一缩手道,“你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才能拿到这钱。”
    “这种事有什么说的,哪家大户人家没上演过这出?”双屏带着不屑。
    “大夫人看着挺聪明个人儿,竟是个傻子,满院的人都被二夫人收买完了,都不知道。”
    “我收过二夫人的钱,她只使过我一次,叫我做证说看到有人从大夫人房中跑出来了。”
    “我的确看到了,真有个男子模样的人从大夫人屋里逃出来,接着二夫人和二爷就来了,说大嫂与人私通,还有……”
    她回想了一会儿,眼睛转向青连,“小公子还往大夫人房里藏过东西。”
    “小公子怕是忘了吧?”
    青连惊得张大嘴,一时脑子里像灌了浆糊。
    “二夫人怕你打不开箱盖,叫我跟着你,我放你们进去,还对大夫人撒谎说大爷中间回来过一次,那日可是举家大宴,院里几乎空了。”
    “我知道二夫人想把藏东西的事赖到大爷头上。”
    “当时小公子抱着个包袱,要放箱子里时,拿掉那块盖在上面的布,妈呀,那东西当真迷眼。”
    青连陷入回忆中,喃喃自语,“花冠?”
    “是呢,那么漂亮的东西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御用的吧。”
    他终于在茫茫记忆中忆起这段往事。
    他的母亲骗他说玩“藏东西找东西”的游戏。
    然而这游戏终是没了下文,负责找东西的大伯母无声无息消失了。
    他现在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巨大的内疚撕扯着他的心,那女人被关入暗室中,不见天日。
    始作俑者是他母亲,他无意中做了帮凶。
    反而是自己的妻子弥补了他的过错——
    她救出那可怜的女人,还弄死了姓孙的。
    青连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矮凳上,许久,没头没脑说了句,“杏子,我们离开薛府,不等了,都是我的错。”
    杏子清楚他的意思。他一时无法面对母亲利用亲生儿子陷害他人的举动,又不知能怎么办?
    杏子想离开,可眼下马上离开也太明显,激怒老夫人,对素夏不利。
    不知觉中,她与素夏产生了姐妹般的情谊。
    素夏还有许多没做完的事,也许要她助力。
    她不能这样离开,最少也要惩罚一下那个坏女人。
    她一时忘了,青连只是愿意带她离开,并不愿意做半分不利于自己母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