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蒙尘并不是很愿意走进这间厢房。这倒不是蒙尘对住在里面的林老汉一家有什么嫌弃,只是每次走进这间厢房,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医院中,狗娃子临终时,那双看向自己,清澈中带着几分释怀的目光。
这,让蒙尘倍感愧疚,难以释怀!
厢房的门,是敞开着的。站在门外,屋内的咳嗽声清晰可闻。隐隐约约间,还能听到几声沉重的叹息。
犹豫一番,蒙尘伸出手,叩了叩门框,站在门外,轻声喊道:“林老爹,是我,蒙尘,我能进来吗?”
屋内传出一阵声响,随后,林老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小,小少爷,您来了,快,快,请进哩......”
林老汉的腿始终没能大好,日常行走只能靠着拐杖。老妇依旧下不了床,听到蒙尘的声音,勉强支起身子,靠在床上,视线望向门外。
“林老爹,我来是想同你说一声,狗娃子的仇,我替他报了!那些伤害狗娃子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看着林老汉那苍老的面容,蒙尘心中愧疚不已,沉吟几声,将来意缓缓道出。
林老汉闻言,低头叹息,良久,方才抬起头,眼角泛着泪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小少爷,老汉我,感激您......狗娃子,娃子他......”
身后,老妇的掩着面,哀哀的低声啜泣着。
虽然不是亲生,可到底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十多年的孩子。孩子死了,如何不难过。如今,大仇得报,又如何不宽慰。
蒙尘此举,至少让林老汉夫妻二人知晓,自家孩子并没有白死。这世间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把狗娃子放在心里。
于他们而言,有蒙尘这句话,便已十分足够了!
林老汉松开拐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感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他觉得只有给蒙尘磕个头,才能表达出此时此刻心中的谢意。
眼见老汉跪下磕头,蒙尘忙快步上前,一把止住林老汉,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说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狗娃子是为了我才......林老爹,我,承受不起的!”
“小少爷......我......”
“林老爹,你们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同家里说。”
“小少爷!老汉能求您一件事吗?”
“嗯,林老爹,你说。”
“我们,老林家受您太多大恩,实在不应该留在这里,老汉想哩,回家去吧,守着老屋,守着娃子的灵位......”
......
回到香菊阁,进了二楼书房,蒙尘坐在书桌后,手里盘弄着青灰葫芦,思绪却不知飞去了那里。
林老汉的请求,蒙尘犹豫一番,终究还是应了下来。也吩咐家里人手,安排着明日清早便把林老汉一家送走。原本将他们接来,一来是为狗娃子办理丧事,二来也是想替狗娃子赡养长辈。但现在,林老汉既然提出了想法,自然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来。况且,蒙尘也看得出来,林老汉一家留在这里后,行事多有拘谨,远不如在自家里那般自在。强留在此,对他们而言也是种折磨。
不过,考虑一番后,蒙尘还是觉得,若是回去城北老家,以林老汉一家如今的家底情况,难免会有些麻烦找上门来。商议过后,在征求对方同意后,城外的蒙家农庄会是个适合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狗娃子的仇,目前来说已经是报了一半,剩下一个罪魁祸首何万义,只要找到他,收拾掉他,剩下的也就是欠的苏家的人情债了!
最近这些天,没怎么关注报纸报刊上的报道,但还是能从一些地方了解到苏家同夏家之间的争斗。目前来说,两家还算克制,都只局限于舆论战上。通过报道,互相泼脏水。一个说对方执政不力,不施善政。另一个说对方别有用心,居心不良。双方借着火灾,车祸,还有夜袭之事不断挑拨无知百姓们的情绪,都是企图借用民意来整垮对方。
都是些腌臜手段,摆不上台面。但幸运的是,至少目前双方还未彻底撕破脸皮,争斗也未继续涉及普通百姓。
然,蒙尘却也从中发现,尤其是得知苏家在朝中的后台已垮后,目前苏,夏两家之间的争斗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距离两家最后的争斗,必然不远矣。
一旦到了争斗的最后一步,以苏家目前的底蕴来看,必然是不如背后有着朝中重臣支持的夏家。可苏家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寻找新的后台,便成了苏家迫切渴求。蒙尘当然知道,苏家之所以愿意与自己这般亲近,甚至愿意在这关键时刻抽出人手,帮助自己搜寻何万义。所图谋的,无非就是借着自己这层关系,攀上考古学会,攀上军方这条巨船。
还是那句话,蒙尘并不想把自己欠苏家的人情,被利用到考古学会身上。如何还这人情,便成了重点。
与乐正炜说的想法,不断在蒙尘脑海中反复斟酌。现在的自己,有信心击败藏在夏家的“纸人”高手。解决掉夏家的器师,在两家争斗中,无疑是能为苏家争得极大的主动。可问题是,如果说,苏家对此仍不满意呢?或者说,苏家依旧想要通过自己攀上考古学会呢?届时,又该如何巧妙的回绝?
这些,都是难题呀......
胡思乱想间,小翠在门外叩响了门:“小少爷,家里来了贵客,是来找你的,就在前院等着你呢,看样子还挺急的。”
小翠的声音,让蒙尘收回了思绪。蒙尘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问道:“小翠,是谁来了?可认得吗?”
“人倒是见过,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墨彤小姐的父亲。”
蒙尘一怔,不由失声:“水叔?!”
匆忙跑去前院,大堂内,一袭青衫的正端坐在堂中,还是从前那般潇洒随性的模样,只是此时的水天寒,他的眉宇间,隐隐的透出几丝焦急之意。
蒙尘快步进了大堂,见着来人正是水天寒后,忙躬身抱拳一揖,笑道:“水叔,好久不见了!”
水天寒“蹭”的一下从圈椅上起身,一把拉住蒙尘的手,拽着蒙尘就往堂外走去:“快,小尘,帮我去救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