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人物小样:陆知远(一)
作者:大漠流风   回山乡,媳妇儿,咱不为王谁为王最新章节     
    “曹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病榻上的陆知远面露喜色,挣扎了两下,似有欲坐起之意。
    “老陆,别动了,好像你能起来似的……”
    曹先生的话,还是那么没有遮拦,一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直戳肺管的腔调。
    陆知远笑了笑,放弃了。
    现实总要认清,就如曹先生的话一样,虽然刺耳,但终归是现实。
    “丹凤……她时常回来看看你?”
    “嗯……”
    曹先生自己去倒了两杯水。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陆知远。
    伺候着陆知远喝了两口,曹先生嘟囔了一句:“做客,还得招待你……”
    “那你别来呀!”
    陆知远讪然一笑,拿一只勉强能动的手推了推被子。
    随即,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
    陆知远忙又把被子恢复原状,以遮掩又一个刚被自己揭示出来的难堪现实……
    曹先生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了后屋里的老太太,于是淡淡一问:“不是说给你雇了个男保姆吗?”
    “辞了……”
    “就因为是男的?”
    “不是……”陆知远摇了摇头,“是让写书的给删了……”
    “啊?”
    “很奇怪吗?”陆知远展了展眉毛,“连我都差点被删,一个没名没姓的保姆算得了什么?”
    曹先生皱了皱眉头,我的闺女要是这么没担当,我会劝她早早住笔,安分安己地相夫教子算了……
    “除了这个男保姆,还删了什么?”曹先生放下茶杯,往前凑了凑。
    “又八卦了?”陆知远牵了牵嘴角,勉强一笑。
    曹先生趔了趔身子:“我可不是那样儿的人!
    “再八卦,还能有你们两口子八卦?”
    陆知远白了曹先生一眼,那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好么?
    想了想,陆知远说道:“别再说什么两口子的话了,早不是了……”
    曹先生沉默了一下,没了言语。
    陆知远叹了口气:“打听得怎么样?”
    曹先生说道:“这个王秉春,算不上好人,也不是坏人,对丹凤还算不错吧。”
    “扶我起来……”陆知远接二连三地向曹先生发号施令,“把轮椅推过来,带我去门口晒晒太阳。”
    曹先生一一照做,然后蹲在门槛子上,静静地看着陆知远。
    陆知远瞟了一眼曹先生,这个臭毛病,老是不改!
    门槛子是随便踩的吗?
    但他却没有阻止,也或许他觉得已没有阻止的必要。
    “要抽根儿烟吗?”陆知远问。
    “你还有烟?”
    “我没有……”陆知远往某处指了指,“那个姓王的,在那儿藏了一盒。”
    “姓王的?总来呀?”
    陆知远转头看了看曹先生:“偶尔陪着丹凤过来……
    “要是你,你会总来吗?
    “人家是担心自己的媳妇儿,又不是来看我。”
    说完后,陆知远闭上了眼睛,脸微微仰起,晒起了日光浴。
    曹先生在一旁看了看他,没有打扰。
    此刻,包括一个男保姆的、被删除的内容,正在陆知远的心头一点点浮现出来……
    ……
    1985年秋天,不务正业的钱亦文,正上蹿下跳地给二大爷张罗婚事。
    那天,钱亦文终于说通了二大娘。
    晚饭后,送二大娘回家,回来时见刘丹凤正和王秉春坐在大石桌旁聊天。
    只是,二人的聊天因钱亦文归来而打断。
    闲聊了几句后,钱亦文问道:“刚才我进院儿的时候,看着你俩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儿呢?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王秉春看了一眼刘丹凤,没说话。
    刘丹凤叹了口气:“你进院之前,我闺女刚进屋,她说她爸这些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钱亦文的心猛地一沉,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
    “怎么了?是身体状况不好?”钱亦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显然他知道不会是因为这个,去问一个瘫痪在床的人是否安康,跟骂人一样。
    之所以淡淡一问,是他想给刘丹凤一个空间。
    不想说,可以就此打住。
    就如人家身上的伤口,并不会时时想着拿出来让人看,甚至厌恶被人看到。
    而你,没事儿就过去扒拉扒拉,你知道人家疼不疼?
    刘丹凤把王秉春那件宽大的衣服又往胸前裹了裹:“身体就那样儿了。
    “自打轮椅买回来后,有空儿了我就和孩子把他抬到轮椅上,出去转一圈儿。
    “让他摸摸花草,看看他躺倒后身边这几年的变化,和左邻右舍打声招呼……
    “这段日子,看着眼睛里,有点光了……”
    钱亦文不解地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不是挺好的吗?”
    “孩子老早就和我说,她爸的话比以前多了。”
    “那不更是好事儿吗?”
    “可是,我总感觉不大对劲儿……”刘丹凤幽幽说道,“虽然话多了,但说的都是未来的事……未来,孩子要怎样怎样;未来我会怎样怎样……”
    想了想,钱亦文问道:“姐,你们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孩子?”
    刘丹凤说道:“没有……
    “晚上的时候,他妈去那住。
    “自打发现他不对劲儿,就花钱雇了个老太太,讲好了就是在身边照顾一眼,端个水递个药儿的,那些脏活儿人家不管。”
    “嗯……那还行。”钱亦文说道。
    王秉春在一旁气哼哼地来了一句:“那可不是行!
    “老太太一天啥活不干,把在包装厂揽的手工活都拿过去了,一天能叠好几百个小纸盒子。
    “她儿子天天晚上骑自行车来,都能带俩麻袋回去。”
    刘丹凤瞧了他一眼:“你也别这么说,人家能帮着照看一下,让大家都放心,也就行了。”
    钱亦文问道:“反正也不用伺候屎尿,咋不雇个年轻点的男的呢?是不是还能跟他说说话,解解闷。”
    “唉!”刘丹凤又叹了口气,“原来是找了个四十来岁的男的,腿脚有点毛病,没两天,人家就不干了。”
    “嫌钱少?”
    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人,还不用深度护理,除了嫌工资少之外,再不能有别的事儿了吧?
    刘丹凤说道:“不是工资的事儿。
    “那人说,家里人不在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棚自言自语。
    “那人听了两天,八成是吓着了,就不干了。
    “我偷偷躲在门外一听,他念的,都是他年轻的时候写的诗……
    “东一句西一句的,也就我能听得懂……”
    念诗?就她一个人能听得懂?钱亦文大概是明白了……
    和妻女在一起的时候,说未来,这是知道她们的未来里,不可能有他了。
    家人不在的时候,念起当年的情诗,这是忘不了旧时光。
    “姐……”钱亦文面带忧色,对刘丹凤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人,好像是没琢磨好事儿!你可得看紧点,多开导开导他。”
    刘丹凤点了点头:“嗯,这段时间你姐夫时常陪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