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推着推车进电梯,推车上堆叠着四五袋大米。
她没有戴假发,头发长了一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装,戴上口罩以后,只要不跟她对视完全分不出男女。
她送完所有楼层,最后留下了翟老师那一层。
出了电梯往右走,和其他户主类似的格局,这里只有一个入户门。
因为提前通过电话,门开着,走到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简约的摆设。
屋里窗明几净,沙发上明明坐着一个人,却处处透着冰冷的气息。
“放在门口就行。”翟子安和颜悦色地说。
“哦。”景熙应了一声,吃力地拎起米,倚到门旁。
其他四户全都要求她扛到屋里,她连续扛了四袋,手臂和肩膀酸涩得厉害。
翟子安觑了送米的小伙子一眼,随口问:“你成年了没有?”
很清朗的少年音,个子又比普通男性矮,让景熙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二十二了。”景熙垂着头。
翟子安蹙眉:“我不是找麻烦,你这么早出来打工肯定有自己的难处,我也是看老秦做生意不容易,怕他吃亏,未成年人在他那里上班,没人知道还好,知道了,被有心人利用,罚款是小事,就怕他声誉受损。”
景熙愣了愣,没想到翟老师会想到那么远,于是又郑重地说:“我真的二十二了,可能矮了一点,让翟老师误会了。”
“翟老师?”翟子安挑眉,“谁教你这么叫的?”
“我看过翟老师的节目,很多嘉宾都这么叫。”她礼貌地告别,“翟老师,我走了。”
既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她也不想久留,推着车子往电梯走。
“等等。”
景熙停下脚步,回过身,问:“翟老师,还有事吗?”
翟子安朝米袋抬了抬下巴:“我手不方便,帮我搬到厨房里去,再把米倒到米缸里。”
“好的。”景熙停好推车,费力地拎起米袋,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劲扛到肩膀上。
储物间里,柜门边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陶瓷米缸。
她放下米袋,掀开米缸的盖子,扯掉米袋口的线,小心翼翼地抱起袋子往缸里倒。
可能是积攒的最后一口气被快速往里倒的米吸走了,也可能是她硬撑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她的脑袋一晕,整个人往缸里栽了进去。
翟子安:“……”
他快走几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拉了出来。
她脸上的口罩不见了,两只眼睛闭着,大口地吸着气。
确定她已经能站稳了,翟子安才松开手。
翟子安盯着她,笑了一下:“怎么,你的工资那么低吗?跑这边来兼职?”
景熙知道翟老师已经认出来,她从米里面捞出口罩,回过身:“这袋米被我污染了,我去换一袋。”
“不用。”翟子安把最后一点米倒完,“去洗把脸。”
景熙应了一声,走出储物间。
翟子安走到米缸旁,抓起一抔米,米很干净,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他看着米粒在指尖滑落,想起景熙脑袋倒插在缸里挣扎的画面,忍不住又扶额笑了起来。
景熙洗完脸,抽了纸巾擦干净,转过身,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翟子安,双手交叠,点了一下头:“翟老师,对不起,我不该不请自来。”
“提前打了招呼,怎么算不请自来。”翟子安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就是来的方式挺让我意外。”
景熙笑了笑,接过牛奶。
厨房和客厅的中间有一条长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一道白色的门。
门关着,门里有细微的呼吸声,不止一个人。
她顿了顿脚步,假装若无其事地喝着牛奶。
视频里,朱雅馨从这栋楼的电梯里走出来,而正卿却从另外一部电梯出来,或许是巧合,但很多细节又告诉她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朱雅馨换过衣服,但她身上不仅有正卿的淡香,还有翟老师身上的雪松香。
朱雅馨经常在口中提的公子哥,是翟老师吗,还是正卿?或者说,还有其他更多的人?
从朱雅馨的表现来看,她对公子哥一直是拒绝的态度。
那么朱雅馨来的理由是什么?
为了钱?还是为了其他的?
前段时间爆出过一个丑闻,对象是某个选秀艺人和他的粉丝们超越了某种关系。
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因为这种想法玷污的不止一个人。
翟子安很耐心地等她回过神,问:“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何必吃这种苦?”
他往沙发上一靠,一举一动透着学者的儒雅,他本就是个注重养生和保养的人,跟正卿他们那群人在一块,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年龄的差距。
景熙往前走了几步,问:“翟老师为什么要当主持人?”
翟子安笑了笑,反问:“你为什么要当主持人?”
景熙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其实我最想当老师,我哥说当老师费神,容易老,他那会挣的钱多,让我去当主持人,他可以捧我。”
翟子安觉得这个答案挺别致,比他想象的什么千篇一律的‘喜欢’之类的都真实,他换了一个坐姿,答案简单明了:“我喜欢这个行业。”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景熙直接拆穿,“你爸爸是律师,如果按照家里人的愿望,你应该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但你觉得律师这个行业无法达到你心中纯粹的标准,所以你选了主持人,想利用话语权来影响人的思想。”
翟子安眯起眼睛:“你观察人的能力确实很强,但有时候,很多信息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他轻描淡写地击退了景熙的尖锐,“你不是经历过一次了吗?姜素华,她在你面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前辈形象,事实上呢?”
听到这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景熙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幸好手里的牛奶盒子已经空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有人跟我说的,至于是谁,我不能透露。”翟子安拿了一杯水,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她往门口的方向走,“谢谢翟老师指教,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