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出西侧小径，回到马路，从车上拿了一些东西。
    五分钟后，墓地东侧。
    “沙沙……”，鞋子发出踩踏枝叶的声音。
    傅正卿走在前面，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提着购物纸袋。
    李景熙跟在后面，双手抱着一床厚厚的毛毯。
    草地上反射出点点光线，叶片折角处看上去像孔洞，仿佛藏着一只只让人感觉不愉快的眼睛。
    相较于西侧的空旷，东侧种植的榉树，枝叶茂盛几乎占据大半空间，导致整个区域黑黝黝的。
    “前面有灌木丛，小心。”傅正卿出声。
    “嗯。”李景熙应。
    走进灌木区域，枝叶打在裤腿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在这一片嘈杂里，夹杂着细微的低频音，听起来好像是——人的啜泣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支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没听错。
    “我听到哭声了。”
    “可能是艾丽尔吧，”傅正卿随口分析，“墓地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如果滑板男孩也在，老翟应该会在信息里告诉我们。”
    李景熙低声：“或许吧。”
    心底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耳边悄悄地说，这不正常，不管遇到任何问题，艾丽尔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难道说……？
    接下来的猜想对艾丽尔着实不友善，她只能努力告诉自己想多了。
    大概走了两分钟，他们在一块方形墓碑前停下。
    艾丽尔靠在墓碑旁，无声地垂着头。
    安硕站在她旁边，朝他们投过来无奈的表情。
    翟老师站在离墓碑两米远距离，一动也不动，仿佛他们来之前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等他们过来时，他才向他们看过来，说：“已经叫了救护车，半个小时后到。”
    傅正卿点点头，递过购物袋，翟子安从袋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拿了一瓶给安硕。
    李景熙快步跑到艾丽尔跟前，抖开毯子披到她身上。
    耳边响起正卿的问话：“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安硕停了一下，小声解释，“翟老师问了好几个犀利的问题，结果就是……你看到的。”
    傅正卿问：“被问哭了？”
    半晌，没人说话。
    ‘沙沙’，脚步声非常短促，应该是翟老师发出来的，想必他并没有换位置，只是单纯变了个姿势。
    这时，艾丽尔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双唇灰白，脸上的痛苦表情，看上去就像刚经历过一场生死逃亡。
    ——确实有哭过。
    李景熙问：“要喝水吗？”
    艾丽尔点了点头。
    傅正卿拧开一瓶水递给李景熙，李景熙喂着艾丽尔喝了几口。
    等一切琐碎的事情做完，艾丽尔问：“你们在那边找人的时候，看到过其他人吗？”
    语气里明显带着些微忧心。
    “有，”李景熙如实回答，“三个男孩。”
    艾丽尔一愣，继而又问：“活、活着？”
    李景熙凝视着她：“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丽尔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她试探着说起他们的信息：“他们三个是朋友，喝了酒，到这里玩盗墓游戏，被人绑了扔进坑洞里。”
    “原来是他们，还真是活该。”艾丽尔说。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翟老师蹲到她旁边。
    李景熙偏头看他一眼。
    翟老师专注地盯着艾丽尔，问：“三个男孩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对吗？”
    “没有。”艾丽尔矢口否认，顿了顿，又补充，“但我听管理员说，晚上老是有喝醉酒的小屁孩来捣蛋。”
    翟子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确定要一直撒谎下去吗？”
    李景熙一愣。
    艾丽尔抬了一下眼睫，又淡定地看着他们。
    翟子安微微笑着：“夜深了，温度越来越低，你又受了枪伤，如果不及时去医院，恐怕熬不过今晚，”
    艾丽尔咬着下唇。
    翟子安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往下说：“我们回去只要跟图叔和杜姨说，没有找到人就可以了，反正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剩余三人：“……”
    空气仿佛多了一根无形的弦，随着这个问题后，缓缓紧绷。
    艾丽尔本就因为失血过多的脸色，像是变成了一张白纸。
    她盯着翟子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头，小声呜咽起来。
    翟子安面色微微一僵，继而无奈摇了摇头。
    李景熙想了想，说：“翟老师，我们遇到三个男孩的时候，他们说袭击他们的是个穿皮衣的高个子，我们刚才分析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在暗地里帮艾丽尔脱身。”
    翟子安十分配合地问：“你的意思是，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我想是的。”李景熙注视着艾丽尔。
    呜咽声骤然停止，艾丽尔猛然抬起头，急切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有人在帮我脱身？”
    李景熙没有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吃了一惊。
    她又迅速反应过来，点头：“是的，我找到了你躲藏过的地方，那位置离坑洞不远，有人把高个男引到了坑洞那里，我想，也就是那个时候，你才有机会逃跑。”
    “我就说嘛，”艾丽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开心地笑起来。
    但她很快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话说回来，你们不会真把我丢下吧？”
    李景熙如实说：“不会。”
    “嘿嘿。”艾丽尔得意一笑。
    李景熙趁热打铁：“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艾丽尔微微眯起眼睛，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
    翟子安打量着她，问：“他费尽心思救你，连个朋友的位置都没有？”
    艾丽尔笑了笑：“你这话说的，就不能是其他关系？”
    “不是朋友，”傅正卿出声，“难道是情侣？”
    艾丽尔但笑不语，她半阖着眼睛，一副任你们再怎么问，我也不开口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来了，艾丽尔被担架带走。
    四人陆续上小轿车。
    李景熙坐进后座，刚要关门，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傅正卿偏头看她一眼。
    “哭声还在，”李景熙把头探出车外，“我听一下。”
    确实是哭声，忽高忽低，很微弱，但越来越清晰。
    她一边听一边说，“他在哭诉，这声音……”
    她转头看向三人，“他是那个男孩，跟艾丽尔一块的滑板车男孩，他好像崴了脚，掉在了一个坑洞里。”
    车门再次打开，所有人全都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