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来，三人几乎同时看向雕塑方向。
    “是你吗？”傅正卿问，“你能带我们走出无相界，是吗？”
    知更鸟仰头朝着太阳方向，从雕塑左边肩膀跳到右边肩膀，继续它的吟唱。
    傅正卿怔了怔。
    翟子安无奈一笑。
    顾安和见状，随口问出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他们派你来，监视我们？”
    就在三人要放弃时，知更鸟停下叫唤，垂头看着他们。
    三人愕然。
    天空快速暗了下来，教堂的彩色玻璃失去亮色，一阵风吹来，撩起薰衣草的花穗，也掀动它柔软的羽毛。
    伴随着清脆的鸣叫声，它扇动翅膀，朝广场外飞去。
    速度极快，须臾间，已经只剩一个小点。
    “我试试车子。”翟子安快速跳进驾驶座，按下启动按钮。
    “轰……”汽车发动机声音起。
    他动作利落地系上安全带。
    剩下两个人一左一右跳进后座，系上安全带。
    蓝色迷你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空旷的广场上，以战斗机的态势一跃而过三级台阶，飞速驶向知更鸟的方向。
    “砰”，巨大动静导致车上的灰尘肆意飞扬，扑到他们身上。
    咳嗽声此起彼伏。
    翟子安抹了一把脸，专注把着方向盘。
    半空中，知更鸟避开主干道，像是演练了几千遍，熟练穿梭在建筑体空隙里，看起来短时间没有停下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车子只穿过了一条街，它便放缓速度，精准落在右边店铺的门檐上。
    “吱嘎”，汽车停下。
    时间非常短，仅过了两分钟。
    三人从灰尘浓重的车上下来，几乎同时做了个深吸的动作。
    “呛死我了。”顾安和抬手挥了挥。
    翟子安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总算感觉好多了，他仰起头，朝门头看过去：“它带我们来书店了。”
    傅正卿蹲在地上，感觉舒服多了，站起身，也看过去。
    书店门头上写着：books。
    右边写着一行小字：books bought and sold。
    装修的整体风格为白色，和建筑体的黄色砖墙形成强烈对比。
    白炽灯开着，灯管一闪一闪，白色光线在明和灭中来回变幻，映衬着玻璃后面的几幅风景画，牵引出一个书香的世界。
    橱窗左侧的小门开着，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墙上的照片相框。
    “你们有看出问题吗？”顾安和问。
    翟子安说：“我没有。”
    傅正卿心不在焉跟上一句：“没有。”
    缓过神，他又说，“我再观察一下。”
    他走到橱窗前面，向里面看进去，明明是从外往内看，却有一种偷窥的错觉。
    ——或者说，他们也在被人窥视着。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有人在蹑手蹑脚走路一般，在这一片静寂中，显得十分刺耳。
    他压低声音：“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
    “咔嚓”，“咔嚓”，连续两声枪栓被拉上的声音。
    傅正卿从口袋里掏出枪，补上第三声：“我进去看看。”
    翟子安走到小门旁边，停下：“我在门口掩护你。”
    顾安和则是走到橱窗位置：“那我就选这个位置。”
    傅正卿举枪往门内走。
    七十平的空间，除了架子后面的隐蔽点，几乎没躲藏的地方。
    他很快便绕了一圈。
    没有人在里面。
    也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
    他回到展示柜前，看到左边摆着的《莫斯廷日报》，顺手拿起来翻了翻。
    发行日期：9月23日。
    杰森的报道，内容早就烂熟于心，没什么好期待的。
    但内心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当知更鸟出现时，当两个无相界的结论得出来时，一些被忽略的线索，就会像蜘蛛吐丝一样连接起来。
    所以，哪里出问题了？
    “发现什么了？”翟子安站在门口处，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什么也没有。”傅正卿依旧看着报纸，低声说，“总感觉很奇怪，但是找不到突破口。”
    翟子安轻轻蹙眉，在他周边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相框区域。
    他微微歪着头，“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傅正卿放下报纸，偏头看过去。
    九宫格的中间位置，是一张ins风照片，照片以厨房为背景，女人左手支着桌面，笑容满面地站着。
    他回想了一下，说：“她是艾琳，杰森的妻子。”
    翟子安点头，喃喃一句：“原来是她。”
    傅正卿若有所悟，他再次拿起报纸，翻了翻：“我想起来了，9月23，是艾琳的死亡日期。”
    书店内一片寂静，两个人陷入沉思。
    听到他们讨论的声音，顾安和收起枪，也走了进来。
    他朝墙上看了看，问：“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是艾琳的书店？”
    “不确定，”傅正卿一边回想，一边缓慢说道，“西奥多提供的资料里面，艾琳是个美食博主，没有提到书店的事。”
    翟子安问：“有没有可能，书店老板是她粉丝？”
    “我觉得，不太可能，”傅正卿思索着摇头，“如果单纯只是粉丝，我想不会出现在无相界，知更鸟也不会特意引我们过来。”
    他抬手指了指报纸，“这个无相界，肯定跟他们夫妻俩都有关系。”
    翟子安收起枪：“我们再找找，或许还有其他东西。”
    三人再次分工合作，开始在书店里慢慢搜寻起来。
    翟子安走进收银台，扫了一圈。
    桌子上摆着一瓶威士忌，空了一半，边上摆着烟灰缸，里面有一个烟头，摁熄后扭曲地躺着。
    他扬声说：“书店老板既抽烟又喝酒，我猜，应该是现实中没办法做这些事情，特意躲到无相界来。”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老兄挺可怜的，”第一排架子后面，传来顾安和的声音，“就怕压抑久了，情绪到达某个临界值，心理崩塌，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翟子安喟叹：“但愿不会吧。”
    这时，第二排架子后面，傅正卿的声音传过来：“你可能说中了，他或许真做了冲动的事。”
    翟子安蓦地抬起头，走出收银台。
    顾安和也快步走出架子。
    三人在展览台汇合。
    傅正卿手里拿着一张便条，递给翟子安：“那里有一本书，摆的很显眼，这张便条就夹在里面。”
    翟子安展开便条，顾安和偏头看过去。
    便条上面是一段剖白：
    【很多人都有阴暗的一面，能不能走出来，全看自己，而我很幸运，我走出来了。
    很可惜，艾琳没走出来。
    她的死，与我无关。
    我只是恰好跟她打了交道，我没有恶意，更不想伤害任何人。
    所以，我没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