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紧紧捏着纸张。
    一秒、两秒……没有等到任何答复。
    由于背对里斯特，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因此很难察觉隐藏在话语后的真实信息，对方的心思便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对方的沉默使她更加难受。
    整个空间再次只剩下婉转歌声，左边帘幕后传来细小讨论声。
    “那两个警察在下面，”章天的声音响起，“他们朝我们方向举着枪，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们。”
    “别动帷幕，”正卿的声音略带几分急促，“只剩一发子弹，省着点用。”
    顾医生说：“敌不动我不动，还是先研究歌词吧。”
    讨论声到此结束。
    歌词中‘花雨’这个词，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似的。
    “李小姐，我希望你先考虑清楚当下情况，别轻易下决定，”里斯特终于出声，“否则容易引火上身。”
    纸张上显示：我考虑的很清楚。
    “那么多案件，那么多意外，有人死了，有人受伤，而他们无一例外出现在同一个人的报道中。”里斯特语气古怪、又很温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纸张上显示：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马斯卡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里斯特轻轻叹出一口气：“或许他的初衷是好的，随着时间推移，在利益驱使下，谁知道他现在的真实想法。”
    “比如《爱丽丝谋杀事件》，案件还原的细节，几乎和他妻子生前的经历一模一样。”
    李景熙张了张唇，想起他们听不见，硬生生把到喉咙的话吞了回去。
    原来里斯特看过报道，她跟福恩对暗号的时候，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没说出来。
    但他们对杰森的指控，她从内心无法认同，杰森可以为了任何理由去制造新的事故，但绝对不是牟利。
    里斯特如此耐心地和自己讨论，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还未等她有任何回应，劳森·波特接上：“我们跟踪调查半年有余，确定黑影操纵了很多事故，所以不会冤枉他。”
    他的声音颇为语重心长，“李小姐，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你都不该跟恶魔签协议。”
    顶在杰森后脑勺的枪轻微晃动两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轻轻一动，便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这无疑是警告：如果自己执迷不悟，那么他们便不再留任何情面。
    相较于里斯特，劳森·波特似乎更加冷酷。
    李景熙感觉浑身僵冷，身体凉飕飕的，额头上冒出了些微冷汗。
    她下意识抬手抹了抹。
    然后在纸面上显示：里斯特先生，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吗？我想问杰森一些问题，或许对你们的调查也有帮助。
    停顿两秒，耳后传来里斯特的声音：“可以。”
    后脑勺的枪拿开了。
    杰森后面的枪也被拿开，李景熙趁机回头瞥了一眼。
    里斯特和波特就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凝视着他们的方向。
    李景熙看向杰森，开门见山地问：“你杀过人吗？”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杰森慢慢松开拳头，靠着椅背。
    许是知道了真相，声音变得平和起来，“我没有成功完成过一次任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猎杀游戏’。”
    这时，舞台上的‘二道幕’缓缓朝两边移动，露出一个金色泛光球体。
    圆球直径大概一米左右，慢慢旋绕翻飞到女孩头顶位置，仿佛上面安装了一条无形的轨道。
    李景熙吃了一惊，扫了一圈。
    帷幕后面没有传来讨论的声音，里斯特和波特好像也没注意这个现象，他们似乎只把它当作节目中的一个小插曲。
    她趁机观察了一下地形，他们离舞台大概五排距离，左手边五个座位后就是通道。
    杰森继续说着：“以前我也问过自己，我这么做是为了钱吗？我当然知道不是，因为我不缺钱。”
    “于是我只能逼着自己继续完成任务，想着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猎杀游戏’的真相。”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可能在梦里做过这些事，只是记不起来了，还有一个原因，我可能混淆了现实和梦境，把梦里的任务带到了现实世界。”
    “不管是哪一个，一切都是因为我，才会导致所有人走到今天这个危险境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话几乎没了语调，“所以，他们分析的大概率是事实，你按照他们说的做吧。”
    “就像我们先前讨论过的，”李景熙说，“我觉得那个人是存在的。”
    “不重要了，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给你提供一点信息，”杰森平静地说，“眼下这情况，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那个时候，说不定书房也会消失不见，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牵连进来。”
    “这里面还有很多可能性，”李景熙低声，“为什么要白白牺牲性命，去验证一件很可能不会发生的事？”
    杰森心不在焉地说：“现在没有商讨的余地，你快走吧。”
    “知道了。”李景熙落了一下眼睫，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
    她把折叠好的纸条递给里斯特，不等他展开看，快步朝左边走。
    大概走到第三个椅子，身后传来揉纸条声音，紧接着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她飞快地往外跑，到通道位置快速蹲了下去，手脚并用地往前冲。
    “砰”，子弹打在地面，击起细小碎片。
    “你去右边包抄。”里斯特大吼。
    杰森原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看到此情此景，终于反应过来。
    他‘噌’得站起身，轻轻跳过椅背，仗着身高优势几步追上前面的人，一把锁住劳森·波特的喉咙。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天花板上，细碎粉末掉落。
    李景熙疯了般往前跑，听到‘扣动’扳机的声音，飞快地躲进椅子间隙。
    ‘砰’，子弹从身边穿过，射进椅背。
    “上当了。”劳森·波特大吼。
    里斯特停下脚步，回转身，狠狠捶了捶椅背，朝杰森和波特的方向举起枪。
    杰森一个旋转，将波特挡在了前面，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
    舞台上，傅正卿走到外侧，看着舞台下面混乱的一切。
    “有两个黑影。”艾德说。
    傅正卿竭力想看清楚，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影子，昏暗的像一团云雾，朝着自己不断靠近，几乎跟自己重叠在一起。
    是她吗？
    艾德说：“一个在你这里。”
    左手握着的枪仿佛有什么牵引着，缓缓抬起，直指金球方向。
    回想起歌词里最频繁的词，傅正卿意会到什么。
    他没再迟疑，和她一起举起枪，瞄准金球射击。
    砰！
    繁花瓢泼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