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转过头,看看玻璃桌方向,天蓝釉色瓷盆里长着水仙。
白色花朵娇艳欲滴,越看越生出喜欢的感觉,像极了儿时跟同学们跳皮筋,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一看到同学跳进去,又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既不用理会期末成绩考得很差,也不用担忧老师会不会责骂。
路很长,又很短,走,只管大踏步往前走就行。
后期返回去一看,记住的每一处都是那欢欣雀跃的时刻。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动。
这句话的前半段,好像听谁说过。
是在梦里吗?
又是谁说的?
这时,周海瑶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杯子,倒上豆浆,将李景熙的放到桌子上,自己的端在手中,一边喝一边坐下。
早餐非常丰盛:油条、小笼包、炒粉干,煎饺……大大小小的盘子,摆了满满一桌。
李景熙盛了一小碗炒粉干,看了一眼里面的配菜,居然有明虾和鱿鱼。
她吃了一口,感觉味蕾全被调动起来,于是扒拉了一大口。
由于吃得有点急,喉咙被噎了一下。
“这么饿吗?”顾安平和煦地笑,“还是说,今天的炒粉干味道特别好?”
李景熙咽下食物,说:“火候正好,粉条不干也不糯,非常好吃。”
“我做的。”周海瑶很得意自己的厨艺受到如此真诚的肯定,“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星期的早餐,我包了。”
李景熙回想起海瑶以前做的那些饭,微笑着点头同意:“那就辛苦你了。”
“还是说实话比较好。”顾安平拆穿她,“免得让大家吃不必要的苦头。”
李景熙疑惑地看顾安平一眼,又看向周海瑶,问:“怎么了?”
“嘿嘿,安硕做的,”周海瑶朝她眨眨眼,“我承认我没那么好的厨艺。”
李景熙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他们醒了?”
“怎么忽然这么大声,吓死我了,”周海瑶拍了一下胸脯,看她一眼,问,“有这么奇怪吗?他们平时上班,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起床啊。”
李景熙不好意思地笑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周海瑶的问题:“对呀,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紧接着,笑容慢慢消失。
脑海中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项链,上面好像还刻着字母,不停在眼前晃动。
指尖摩挲着筷子,彻底放松自己,期待能够引导出一段记忆,画面却又在此刻消失。
又是零星片段,这种时断时续想起什么的感觉非常不好,好像精神一遍又一遍进入非正常状况,导致大脑开始发烫。
到底怎么才能把梦里的记忆全部带出来?
肯定有规则,只是还没被他们发现而已。
这时,顾安平拿着空碗筷站起身,朝厨房方向走去。
“咔哒。”
听到盘子碰撞的声音,李景熙收回神。
“不是,你不吃了?”周海瑶朝他的背影说,“还剩那么多。”
“我不要了。”顾安平回,“饱了。”
“这盘还剩两个小笼包,”周海瑶说,“你吃完得了。”
“真饱了,再吃胃不舒服。”顾安平走进厨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行吧。”周海瑶没再坚持,夹过两个小笼包,吃了,吃完又抱怨一句,“这么下去,肚子又得长两斤。”
李景熙弯了弯眉眼。
平淡而又舒适的气氛,冲淡了心中的忐忑。
当下的一切都很美好。
正想着,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对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心跳忽然加快。
“咔哒”,对门打开。
紧接着,正卿的声音传过来:“一大早过来,你不忙么?”
“忙,我怎么不忙啊,”秦泽洋嘟嘟嚷嚷地说,“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催命似的要资料,我这不是亲自送过来了么。”
然后,声音明显变了一个调,“安硕,今天早上吃什么?”
正卿没说话,显然不想拆穿他。
“在桌子上,自己看。”安硕说,许是隔了好几道门,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大概过了几秒钟,泽洋的声音出现:“今天的早餐,恰巧都是我喜欢的。”
安硕怒斥:“别用手,拿筷子。”
泽洋“嘿嘿”笑一声,说:“谁让你做的这么好吃。”
李景熙拿着筷子的手好一会儿没动,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对面的情况。
这之后,没有关门声,也没有脚步声朝她这边过来。
她长呼出一口气。
“剩下半碗也别吃了,”顾安平握着门把手,扭头看着李景熙,见她看过来,朝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对门吃吧。”
周海瑶一边站起身,一边捂着嘴巴咯咯笑,等笑够了,才开始端盘子。
李景熙收回神,不确定地反问一句:“哥,你这是嘲讽还是鼓励?”
顾安平不答反问:“你很相信他,对吗?”
李景熙表情黯淡下来。
这个问题被无声地搁置了大概好几秒,脑海里拂掠过蔺燕兰在车上说的话。
她埋头扒拉粉干,嘴里塞得满满的。
“是我看错了吗?”顾安平放下手,索性转过身,看着她,“你这是在不自信吗?”
李景熙费力地咽下食物,沉思了一会儿:“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
更确切地说,是听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她开始扯其他话题:“我刚才看见小苗了,她身上穿的羽绒服,设计挺别致。”
“感情的事情,”顾安平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把话题拉回正轨,说,“确实不是一个人能决定,对方要走的时候,再怎么拦也拦不住。”
李景熙没有说话。
事实上,关于情感上的深刻问题,她向来不太擅长。
她基本不看单纯描述‘爱情’的书籍,乱七八糟的书倒是看过不少,因此思想很开阔。
奇怪的是,在现实中面对异性时,行为举止反而变得更加谨慎。
黑暗转为光明……不断翻转……混沌变为清晰。
‘阴’——‘阳’。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这种自相矛盾的倾向。
哪个是她?
内部的,还是外部的?
大脑变得很空,彻底变成一个储存肉块的容器。
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控制不住的,鼻头有些发酸,泪水也快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