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suv沿着破烂的马路往前行驶,在一栋破旧大楼前停下。
后座位置,柯绮文舒适地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头有一丝轻微的疼痛,但并不太严重。
传递信息需要脑力,这种感觉跟在健身房跑一天不一样,是一种心力被抽掉的疲惫感。
刚才由于神经太过紧绷,她差点在李景熙面前全盘托出,如果那样,这一次出的任务,可以说不仅无功而返,还要损失不少。
“miss,here we are。”右边驾驶座,标准的英文发音响起。
机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有一种立体的感觉,不仅不刺耳,反而有一种按摩耳膜的舒适感。
柯绮文倏然睁开眼睛,看着前座方向,几乎想尖叫起来。
但理智很快让她克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
左边副驾驶座上,男人扭头看着她,他的身子微微歪斜,上半身的复古翻领短款呢子外套开着,露出内搭的黑色高领羊绒衫。
透过面具的孔洞,她能看到微微翘着的眼尾——对方似乎正在懒洋洋地冲自己微笑。
右边驾驶座的男人没有转头,玻璃镜面上映出同样戴着小孩面具的脸。
柯绮文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内心又不是很确定。
她语气冷硬地质问道:“my driver and bodyguard,where?【我的司机和保镖呢?】”
说到最后一个单词时,加了重音。
副驾男人保持着扭头看她的姿势,用中文说:“车子行驶途中,被我们提前请下去了。”
车内一阵安静。
柯绮文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
副驾驶男人轻松地说:“不过,你尽管放心,他们很安全,也很识趣,知道命比‘时间’重要。”
柯绮文的眼睛颤动了一下,但她忍着没有说话。
她伸出右手抓住包带,暗自宽慰一句:没事,项链在包里,随时可以找机会进入中转地。
眼下情况,她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如此想着,攥着包带的手稍稍松开。
“咔哒。”驾驶座的门打开,男人下了车。
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替她打开车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柯女士,你也请下车吧。”
柯绮文仰头看着他。
白手套男人身上穿着宽松的工装,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脚底蹬着一双板鞋。
从着装打扮上,有点分辨不出具体年龄。
两个人的衣服异常整洁,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她决定看看对方到底想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该怎么称呼你?”她一边下车,一边非常有礼貌地问。
“你可以叫我章先生,文章的‘章’。”章天耐心地解释。
柯绮文谨慎地问:“你从事什么行业?”
章天保持着和蔼可亲的态度:“我是‘厌弃之地’的心理医生,专门给迷路的小孩指引方向。”
“心理医生?”柯绮文吃惊地看着他,沉思了一会,才说,“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戴一个,好看一点的面具?至少能让人们感受到你们的善意。”
“善意?”章天微微眯着眼睛,思忖片刻,终于开口,“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不想接受这个提议。”
柯绮文看着他。
心里拂过一丝恐惧,其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厌恶。
因为,对方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问出愚蠢问题的蠢货。
“凭什么要让别人感受到善意?”身后传来副驾驶座男人的声音,“这么做,我就能得到善意的回报吗?”
柯绮文扭头看过去。
副驾驶座的男人站在车后面,他右手放在车顶,倚门而站,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当然,”她保持着高昂的头颅,语气生硬,“可爱的小猫可以得到鱼干,丑陋的老鼠却只能获得毒药。”
话音一落,傅阳泽也笑了起来:“所以老鼠只能靠自己努力,吃到美味的花生。”
柯绮文说:“不是靠努力,是靠偷,而且,还会偷到有毒的花生。”
傅阳泽耸了耸肩:“无所谓,即使吃到毒花生,我也宁愿做一只老鼠,至少,我不用当别人的小丑。”
柯绮文一怔,听到这番诡辩,她感到有一股气在胸腔涌动。
她回转头,看向自称心理医生的章先生,又问:“他又是谁?做什么的?”
“你可以叫他‘傅先生’,他是我的助理。”章天继续说着,“他会留在这里帮你看着车。”
“傅先生?”柯绮文再次回转头,看着傅阳泽。
对方依旧倚着车子,一动也不动。
看起来有点像。
应该不是吧?
正卿才不会这么没教养。
章天说:“走吧。”
说着,直接转身往玻璃门方向走。
柯绮文回转头,目送着章天进门,她的手指再次落在包带上,慢慢滑落到开口处,拉开拉链,伸手进去。
指尖碰到项链时,让她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跟着章先生走吧,柯女士。”傅阳泽催促一句。
柯绮文抽出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脚,无声地踩上第一级台阶。
水泥阶梯上有不少缺口,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尽量挑选比较‘干净’的地方踩下去。
她知道,这里是,厌弃之地。
自从进入这个神奇的地方后,她一直在‘合法’区域行动,从来没有来过这边。
大概在半个月前,这片区域还没有固定的名字,以前他们聊起来,要么叫‘鬼地方’,要么叫‘脏东西’。
后来,不知是谁起了‘厌弃之地’的名字,随着人们广泛提起和流传,很快,大家便习惯了‘厌弃之地’这个名字。
话说回来,这名字还挺适配。
天空暗沉沉的,笼罩着破旧的城市,跟他们那边的明亮温暖形成巨大反差。
身后传来趿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看着玻璃镜面。
里面映出一个胖子的身影,他穿着破旧皮夹克,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汉堡,一边走路一边往嘴里塞,碎屑掉了一路。
走进大厅,一股阴冷的寒气,伴随着霉味和粉尘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