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纳洪钟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倏然间，不少在场的人脸色微变。
    嗖嗖嗖嗖！
    北边天际有十多道强大的甲级气息掠过长空而来。
    为首之人手持双锏，身穿金色六帝叶铠甲。
    正是九寰局副总执裁，邹泰，甲级八阶。
    他奉公孙纳的命令，带领九寰局总部的执裁们在钧域和皓域的边界处等候。
    待感应到颖城上空唐宋和燕无介造成的恐怖波动，便速速动身，全员赶来颖城。
    邹泰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赶去战场，反正公孙纳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公孙纳也正是看上了邹泰这一点，才认定他是个人才。
    这是邹泰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他有着近乎极致的执行力，就像一个只会接受指令并一定会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照做的机器人。
    好处是，公孙纳交待邹泰去做的事情都很放心。
    坏处是，交待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说清楚些。
    不然邹泰会不知道怎么办，不懂变通，又要再次请示。
    “邹泰，去给我倒杯水来。”
    “公孙首领，是冷水还是热水？”
    “温水就好。”
    “公孙首领，是多少度的温水？”
    “随便，四五十度就行。”
    “公孙首领，是用您的保温杯还是用一次性杯？”
    “不必了，我不渴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终成为了公孙纳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而这位唯公孙纳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的副总执裁带着所有执裁赶到，许多人才意识到九寰局的整体实力恐怕还真是超过了任何一个组织。
    论顶尖战力，有甲级九阶的燕无介和甲级八阶的邹泰。
    论强者数量，甲级以上的人数比千秋辞还多。
    更何况九寰局还基本掌握着全南柯几乎所有关键的修炼资源和技术。
    元晶、次元厢、界卡、夜周仪、玲珑厢……
    公孙纳那个位置，看起来好像权力滔天。
    实则就连刚从四大学院毕业的学生都知道，换了当今南柯任何一个人去当这个首领，都绝不可能比公孙纳做得更好。
    故而公孙纳刚才扬言有没有人想来接他的班，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但凡稍微有一点点自知之明的人，都十分清楚自己要是真去当这个首领，不出一天可能就受不了了。
    蓝景焕和白板这次事件，确实公孙纳有失察之责。
    然而只要是人，都会犯错。
    从情感角度来说，这次在外人看起来确实是九寰局对不起抹雀楼。
    可公孙纳做得最正确的一点，就是他一直秉承着律法原则，没有自己打自己的脸，一切行为都在依法办事。
    错会认，事也会做。
    现在最大的仇恨点蓝景焕，死了。
    杀蓝景焕的人，也死了。
    谁还要继续追究吗？
    公孙纳让邹泰这时候再赶来，就是来秀肌肉平息这次事件。
    谁再闹一下试试，连天葫我都杀了，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
    掂量一下你们自己的份量有没有天葫重？
    公孙纳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哪来的回哪去，还想闹就奉陪到底。
    司佻听到公孙纳的喊话，沉默少顷，眸光深邃，最终拧着眉头说了三个字。
    “回总部。”
    戏演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到了该杀青谢幕的时候。
    一旁的八筒似是有些不甘，尝试出声劝道：
    “首领！那……”
    “回总部！”
    司佻大喝一声，率先转身飞走。
    老大走了，手下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瞪了九寰局那边几眼之后悻悻离开。
    抹雀楼撤退，唐宋和元明清便将小新顺便接走，师徒三人扬长而去。
    如今小新的身份已然公诸于世，就不必再麻烦抹雀楼照看教导。
    整个南侧阵营就此鸣金收兵。
    而那些看戏的其它组织成员也都知道这次事件应该就此结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波动了，便陆续化作道道流光逐渐消失在天际。
    嬴丞新入甲九，公孙纳向他表达祝贺并寒暄了几句之后，元易宫部众也齐齐飞离颖城。
    大战后的颖城及周边方圆几十公里范围皆损毁严重，公孙纳低头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沉声吩咐道：
    “邹泰，带人将这里恢复原样。”
    邹泰稍显为难，微微皱眉道：
    “公孙首领，大部分执裁都还带伤，短时间内恐怕人手不够。”
    公孙纳轻叹道：
    “从其它三域去调，还不够我就亲自下场帮颖城百姓盖新房，去吧。”
    “是！”
    这座饱受摧残的古老城市上空，九寰局执裁这最后一群除咎师队伍终于撤离。
    再也不会乌云遮蔽、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大战过后的空气，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公孙纳本想返回皇宫，刚欲动身，却又突然回头。
    一双朗目直直盯着虚空中某个方向，眼神复杂幽深，像是要用目光穿透次元。
    凝视许久，公孙纳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他人般的轻轻哼了一声，元力透体而出，身形转眼间出现在几公里之外，徐徐远去。
    他深知……除了其他组织，颖城事件还有一群没到场却观看了全程的观众。
    …………
    罹咎之域，巫尊厦顶部空间。
    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斯文大叔正恭敬地站在一位坐在地上、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身前，语速不急不缓进行着汇报。
    咎祖听完咎相所言颖城发生的一切事情之后，捋了捋快要盖住眼睛，油腻到打结的头发，饶有兴味地道：
    “你帮我数一数，他们这是一箭几雕？”
    西装斯文大叔模样的咎相沉思片刻后，娓娓道来：
    “蓝景焕必须得死，不死不足以平愤，那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所以公孙纳和萧炀他们就来了这么一场所有演员都没有经过彩排，纯靠默契，心照不宣的大戏。
    “将舆论非议都公开搬到台面上，把所有人想说又只能在背地里说的话全都给说透，正大光明，打消猜忌，还能显得磊落，化解纠纷，此为一。
    “古朝会可以借此机会介绍那位新先生，此为二。
    “以大场面刺激嬴丞突破甲九，打破甲九限五猜想，壮大除咎师阵营实力，此为三。
    “萧炀趁机破乙入甲，杀蓝景焕，此为四。
    “公孙纳再以执法之名将萧炀丢进无序寰枢，震慑全场，稳固九寰局地位，此为五。
    “白板的死，让萧炀知道他只要在南柯一天，就一直会被巫祖大人惦记，无可避免。
    “不想再连累别人的他，便正好借此次事件去踏上心心念念的寻妻之旅，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也免得总是要时刻提防巫祖大人，此为六。”
    流浪汉老头模样的咎祖满心欢喜，抬头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要打我的脸，知道我喜欢看戏取乐，就让我看个够是吗？好好好，有意思，不是烂片！”
    咎相躬身问道：
    “巫祖大人，还请指示下一步计划。”
    咎祖用一根手指在轻轻拨弄布满油渍的发梢，唇边浮现出玩味般的浅笑。
    这看起来小女生般的扭捏动作出现在一个好几十岁的流浪汉老头身上，着实怪异别扭到了极致。
    “萧炀躲那么远，我们也不好插手，就让他去呗，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找到，别到时候真死在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白白浪费两世功德。
    “公孙纳从头演到尾，又出人又出力，也够辛苦的，这些除咎师们忙忙碌碌一辈子，都不容易，就暂时先放过他们吧。”
    说到这，咎祖顿了一会，才扬了扬下巴，缓缓发问：
    “明白吗？”
    这刻意停顿的几秒钟，让咎相立刻领会咎祖的意思，将身体弯到九十度，毕恭毕敬回道：
    “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咎相走后，咎祖独自坐在地上，缓缓挪动身子，转了九十度，右腿向上弯起，右臂搭在右膝上。
    他注视着前方虚无之处，目光冰冷，嘴角含笑，森然开口：
    “打我的脸，可惜你们都还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脸。”
    话音落，咎祖这张布满褶皱、不修边幅的邋遢老汉面孔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接着唰的一声变成了另一张脸。
    唰。
    又是一张新的脸。
    换脸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看不清面容，就像摇奖时的老虎机一样，刹那间就有不计其数的人脸飞速闪过。
    唯一不变的，就是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诡异笑容。
    …………
    第五卷『鲜衣怒马』结束。
    又到了我的啰嗦时间，回想之前的卷末感言，其实我都是在说一些个人感受和碎碎念，这次我决定尝试一下新的形式。
    给大家介绍一下整个这一卷的创作思路，同时我自己也梳理一下，作个概括性总结。
    第五卷开篇承接第四卷卷末白鹿学院复建成功的剧情，萧炀要去抹雀楼，大地图正式过渡到了组织。
    而老武则去研究外挂了，这里也是为后面晋风豪一战埋的伏笔。
    萧炀带着小新来到抹雀楼总部，这一趴主要是介绍正牌除咎师常规下盘流程、抹雀楼组织架构，以及第一次露面的主要高层成员。
    包括干练的大妈齐潼、锻炼意志的幺鸡、光头双胞胎东风南风还有……
    白板。
    从这里第一次用魔方给萧炀挑任务，其实就埋下了后面要刀白板的伏笔。
    本来还想给他准备一个人物小传，后面放弃了，只贴了个爱说歇后语、个性幽默健谈的标签。
    说到这跟各位朋友简单介绍一下，一个人物要想立体起来，不仅仅是贴一些标签这么简单。
    这些所谓的标签就是记忆点，为了让读者对这个人物有更深的印象。
    譬如行为标签、语言标签、外貌标签等等等等。
    而想要让这个人物真正脱离扁平，还是得准备人物小传。
    就是把这个人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对他有重大影响的背景故事都要编出来，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他的言行举止就都有了情感逻辑，才能生动。
    没交待白板的背景故事，真不是我懒，而是编人物小传真挺耗心思的，到现在匹夫这本书里有人物小传的其实都并不多。
    大部分都还是简单粗略的一些往事，人物小传有，但不完善。
    比如陆行简桃源时期的高智商学霸人设以及沁园春孙子这层背景，能够突出他天赋高超，个性高冷的形象。
    孟修贤、吕思卿学生时代的往事，就给这两人盖上了一层悲情色彩。
    包括但不限于孔熠天、沈漠、敖贝、庞钦仙、彭忆慈、陶莲芝、洪庆、公孙纳、蓝景焕、公孙芙、李承嗣、燕无介、小新、闵齐、老武、团子等等人物。
    在书中或多或少，或详细或笼统地都有描写他们曾经身上发生的一些对他们性格有影响以及交待背景和成长经历的往事。
    只是都不算全面。
    除了男女主以外，匹夫里拥有最完整人物小传的是谁呢？
    不夜侯。
    因为这个人很重要，却早就死了，要让她生动起来，就必须要将人物小传弄细弄完整一些，人设才立得稳。
    而且这个人物我是真的越写越喜欢，第六卷还有她的大戏份，各位可以拭目以待。
    言归正传，回归主线剧情，描述完抹雀楼大致情况之后，就是再通过司佻进一步介绍一筒这个神秘人物，进而引出红中及三大禁术。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下盘。
    下盘这部分情节的作用，除了提升某些组织的存在感之外，就是为萧炀推主线，平稳增强实力。
    明朝王阳明那个盘，是为了引出览业之术。
    通过萧炀名声初显，唐宋和元明清对话介绍甲九限五猜想。
    打麻将年会，引出功德的概念和原则。
    宋朝岳飞那个盘，引出碎合之术的『碎』。
    萧炀入乙，元明清入甲九。
    通过决明子的祝由之术，告诉读者卿伊瑟处境，同时隐晦带出那把纸扇。
    免得读者把这两位给忘了。
    拜年和柳伯清通话，得知自创窍穴一事，包括后面去找柳伯清面聊，这都是给第六卷埋的伏笔，这里不谈。
    现代千煞咎的新盘，初步引出破序之术。
    也给瞑这个第一咎王铺垫一下，烘托一下牛逼的形象。
    也带出啖咎师吃咎这样一个功能，这个后面不是什么大伏笔，就纯粹丰富一下玉肴斋乐子人的形象，增加书的趣味性。
    嬴丞元易宫近况描写，这是给后面嬴丞打破甲九限五的铺垫。
    然后就到了六吕墓这里。
    从这里开始，其实就开始逐步进入了第五卷的高潮情节。
    这个盘有很多作用，引出碎合之术的『合』，览业之术的进阶使用，通过不知常衬托宫先生的强大，后面分赃展现宫先生的高风亮节。
    以及六吕墓里的《古琴曲》包括那颗至纯元晶，都是第六卷的伏笔。
    到这，第五卷下盘做任务这部分就结束了。
    这些下盘过程是相对同质化的，所以为了避免阅读疲劳，各位可以看到，每一个盘之间我都插了一些其他情节来过渡，不然读起来很乏，写起来也很累。
    接着就是咎王频现，咎祖咎相正式开始搞事情。
    晋风豪这里是回收之前第一卷古朝会晋先生、老武团子、天隆三大案最后一案、雨霖铃情伤等一系列伏笔。
    同时再次强调了破序之术这个东西。
    最后就是白板蓝景焕引发的颖城事件来收尾，这个大家都应该记忆犹新，就不赘述了。
    总体来看，第五卷还是在按着我之前的纲在按部就班向前推进，每一个情节都有它的作用。
    除了最后这段情节，前面可能略显平淡，但又不可缺少，毕竟萧炀不能一下就从丙级跳到甲级，这他么再牛逼的挂也不能这么开。
    好啦，第五卷『鲜衣怒马』就这样啦，我还挺喜欢公孙纳和萧炀在『环中』的对话，cp感好像又变强了，感觉陆行简地位不保。
    说得好像有点多了，不过放心，去掉卷末感言，这一章正文也有2700多字，不会掺水凑字数的。
    不知道这次这样的卷末感言形式大家还能接受吗？
    明天就正式进入第六卷，也是本书最终卷『敢教日月换新天』，希望大家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