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益谦猛吸一口气,秉持着不可得罪未来大舅子的念头,努力缓了缓口气,对何秉晟说,“我会照顾好她。”
“怎么照顾?谁要你照顾了?我答应你了吗?”周益谦这番话一出来,何秉晟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瞪了一眼周益谦。
大舅哥现在心情极其不痛快,闲杂人等退让。站在帐外的周佑宸心想,何秉晟这一关怎么过,那就得看周益谦未来的表现了。
周益谦眼见着何秉晟不肯承认他这个妹夫,浑身上下都是刺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先把他带过来的药膏留下,便也告辞了。
临走时,周益谦笃定道,“药膏祛瘀止痛,若一日三涂,三天后便可痊愈。”
语罢,周益谦抬腿往外走去,刚好和周佑宸打了照面。
周佑宸挑了挑眉,未曾开口说什么,周益谦稍稍颔首,大步流星地跨步离去。
周益谦一走,周佑宸便自动踏入营帐。此时无风,余晖半洒在石头边缘,透出一股金光。莫汉河水流潺潺,清澈见底 ,小鱼儿尽情遨游,于辽阔草原上,点缀了零星颜色。
一走进来,周佑宸面色平和地望着气呼呼的何秉晟,下意识地调笑说,“何将军是不满骠骑将军当你的妹夫吗?”
“当然。”何秉晟都顾不得君臣有别了,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周益谦的种种“不是”,一个劲道,“就他那冷冰冰的性子,我怎么信得过他能照顾好我妹妹?还有,他连我都没有问一句,就急急忙忙地请旨赐婚,我哪乐意?”
何秉晟之所以不愿意,诚然是周益谦名声在外,出于妹妹终身幸福的担忧,可更多的也是周益谦二话不说,就先斩后奏,把名分定下了。
他这个最亲近的哥哥,倒成了最后一个知情者。一想到这些,何秉晟心头那口气就憋不住,看周益谦那叫一万八千个不顺眼。
话一说完,何秉晟方回过神,记起眼前这位不仅仅是三军监军,更是大雍公主,心里一阵懊恼,他做事何时这么冲动了?
不管如何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何秉晟无奈之下,只好补充说道,“我妹妹都没有提及他 ,依我看,我妹妹委屈大了。”
这就是典型的娘家人心理了,看自家人那是千好万好 ,看别人尤其是女婿妹夫这类角色,那叫一个罪大恶极。
如今 ,何秉晟护犊子心理一起来,十万头牛也拉不回来,周佑宸也无意说服他接受周益谦当他的妹夫,她过来另有打算。
“秉昭做事素有成算,你应该相信她。”周佑宸说道。
其实,从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何秉昭未必对周益谦没有感情,若她只是单纯一合作盟友的心态对待周益谦,又何至于退却了呢?
况且,周益谦敢去请旨赐婚,那也是料准了她绝无反对的心思才敢这么做。何秉昭是什么人?轻易不信任人,也不愿敞开心扉相信爱情,拒人于千里外,这样的人,她会答应华太后的赐婚,她的心底也未尝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吧。
明明大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以利益关系为优选,她愿意点头,也证明了她的心中——对周益谦有好感。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那为什么会流露出惆怅苦笑的神色呢?
何秉昭待周益谦还没有达到倾心相付的地步,能确定的一点是,何秉昭有所心动,可踌躇不前,不愿往前走一步。
外人的感情,周佑宸无意插手,是好是坏,看各人缘法。
周佑宸思绪纷飞,面上不显。
而当听她提及了何秉昭,何秉晟一怔,认真思索着。
何秉昭在他看来一直是聪慧灵敏的姑娘,胆大心细,同时也很冷淡,对谁都只是礼数,没有人能走入她心里,他这个亲哥哥,有时候也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就好像隔着一层什么。
一个本就有心事,性子孤冷,另一个雷厉风行,冷酷无情,这两人凑在一起,何秉晟哪能放心得下?只是,何秉昭既然都答应了,他反对无效,他这辈子最牵挂的,就是他的妹妹。
娘临走前,委托过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妹妹,要和睦相处,互相扶持。娘去得早,何应全又讨厌愤恨他们兄妹,他竭尽全力地想要去补偿妹妹,努力要她快快乐乐,可是,妹妹一直以来都不开心。
心中哀叹一声, 何秉晟头疼,妹妹是他的软肋,若是妹妹过得不好,他这一辈子心里难安。
“何将军先好好养伤吧。有晋王堂兄这个未婚夫,何家也不敢轻易动秉昭。即便何应全如今只是空架子尚书,可他一日顶着秉昭父亲的名号,一日就能做主秉昭的终身大事。秉昭因你被天戎族软禁关押一事,处境变得危险,晋王堂兄这亲事提得意外是意外了点,不过,也暂时挡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算计。”
周佑宸想了想,觉得把赐婚内因先说一遍比较好。何秉晟前线失踪,何秉昭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时候周益谦站出来请旨赐婚,已然是一片好意。
当然,若双方不喜欢彼此,准备取消婚约,周佑宸也不是办不到这件事,全看他们两位的想法了。
何秉晟未曾想到这赐婚懿旨里面还有包含着如此多的心思算盘,不免心一酸,“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
原本是想争取功名往上爬,庇护妹妹一生安稳,然而事与愿违,他出了事,连累妹妹遭人觊觎谋算。
何秉晟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何将军,我过来是有件事和你说……”
在何秉晟处逗留了一会儿后,周佑宸适才施施然地转身离去。她没见到的是,当她走远后,一面带面具的男子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人走了,他又拐了方向,去往另一个地方。
话说,因何秉晟逃走,天戎族这阵子风声鹤唳,闹了个鸡飞狗跳,外加粮草被烧,天戎族可谓是恨死大雍了。
“欺人太甚!”元帅摩尔磨了磨后槽牙,这个时候若是有大雍人站在他面前,估计得扑过去咬一口了。摩尔气得血管里的血液几欲奔腾咆哮,循环速度比往日快得多,这是极度愤怒的状态了。
“元帅息怒,这会儿我们要思考对策。”副将开始提议说。生气无济于事,何秉晟逃了,粮草被烧了,这一次是他们输了,与其发怒,不如补救。
“补救?”摩尔轻哼,“大雍人阴险狡诈,哪会让我们占便宜?”
“元帅,我打听到 ,运往大雍军营的那批粮草很快就到了,我们不如……”另一个将军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劫持粮草的可行性。
这一次天戎族折损了不少粮草,损失惨重,天戎族本就不是什么富裕广袤的国度,以游牧为生活方式,逐水草而居。若非如此,怎么会隔三差五南下骚扰大雍?
大雍物华天宝,富庶繁华,那是多少天戎族人日日夜夜期盼的富贵稳定啊?而今又被烧了粮草,供应不及时,隐族的帮忙也不牢靠, 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抽身离去。自始至终,他们和隐族就不是盟友,更多是利益合作罢了。
“好,这一次,我们一定要给大雍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天戎族不好欺负。”
摩尔嘿嘿一笑,满满是恶意。
摩尔对大雍可谓是恨之入骨,自也期望着有朝一日入住中原,称霸一方,到那时候,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大雍的反击来得猝不及防,同时也进一步刺激了摩尔,必须解决了大雍军队。
摩尔与副将商量好,准备趁着晚上,月黑风高时,出其不意,偷袭大雍军营,再然后,劫走粮草。
想法是美好的,只可惜,等到那时候他们就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莫汉河五十里外是大雍军营驻扎地,五十里内,则是虎视眈眈的天戎族军队驻扎处。两军对峙陷入僵局 ,呈胶着状态,目前大雍仍未取消高挂免战牌的应对战术,安安静静地等着粮草运到。
盯上粮草的不止一个人,当身穿大雍兵甲的将士们谨小慎微地将粮草运往军营处时,异变突起——
一看不清面容的人杀死了在前面搬送粮草的士兵!
“救命啊!”那个见到杀人场景的士兵正欲求救,但话未出口,背后的那把剑直穿胸膛,血流尽,染红了草地。
士兵倒地,持剑的男子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那批粮草。
粮草完好无损,男子走上去,招了招手,一批不明来历的人团团围住,打算将这些珍贵的粮草带走。
“大胆狂徒!竟敢劫持军粮,给我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火把照映下,那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又被另一帮人包围俘虏,连话都说不了,只因他们双手被人反扣在脑袋 ,行动之快, 令人目不暇接。
这群人正是大雍将士们,为首的也是刚刚回营的先锋何秉晟。
何秉晟目光冷冽,“贼子 ,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