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易对付简之印象糟糕,这家伙当初十分嚣张地送来了口信,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西燕皇帝登基,我朝是该派遣使者前去庆贺。”周佑宸对西燕十分在意,这不仅仅是对于邻国状况的知己知彼,更多的也是对于敌人情报上的掌握。
根据锦荣当铺在西燕的暗线来报,付简之与隐族联手后,竟然暗中派人去悄悄接洽了青云宗。
青云宗,一个独立于朝堂外的江湖帮派,门下弟子过千,与万剑山庄不分上下。上一次周佑宸去锦州时有幸闻听大名,只是青云宗的宗主与玄真派的大师好像就曾去了一趟元一观,虽然当时不太清楚具体目的,但事后周佑宸或多或少也回过味来了,原来是奔着那传闻中的“碧霄仙芝”。
一个能让手无寸铁的人一下子成为武林高手的神药,难怪那些老头不顾身份要去元一派一探究竟了。
一个宝藏,一个碧霄仙芝,锦州人流涌动,也不足为怪了。
依着康家的说法,碧霄仙芝最后下落不明,似乎是被元一观的人窃取了,元一观也不断地派出杀手追杀缉捕,只能说,在利益面前,什么夫妻父母兄弟子女姊妹师徒,全都是可以牺牲放弃的。
碧霄仙芝是真是假周佑宸懒得理会 ,但周佑宸最在意的是,付简之去接洽青云宗,与碧霄仙芝、与隐族是否有关。
思及此,周佑宸冷静吩咐姜易,让在西燕的探子分出一小部分去打探青云宗、玄真派、元一派的状况。
姜易蹙眉,“少主莫非是怀疑这些江湖人插手起两国政务?”
江湖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侠以武犯禁,这群江湖草莽但凡不想撞到枪口上被朝廷查办了,一个两个都得缩着脖子做人,有几个有胆子去插手管朝堂事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佑宸淡淡道,“隐族既然与付简之合作,按照付简之狡兔三窟的作风,他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谋条后路?当初我在锦州一直怀疑所谓的宝藏流言到底是秋归鸿的手笔,还是他人推波助澜,现在看来,付简之浑水摸鱼,兴风作浪久矣。”
不是周佑宸小看秋归鸿,而是秋归鸿哪怕是江湖第一高手,背后有万剑山庄,锦州毕竟是朝廷的地盘 ,施展起来束手束脚,怎么会一下子一夜之间传遍五湖四海?
当时周佑宸怀疑是孟宏涛,可一番试探全然打消念头,只好暂时搁置。
这会儿一瞧 ,哪有不明白的?付简之还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地在锦州坐山观虎斗,让万剑山庄铩羽而归, 同时又给青云宗一次机会,一举吞并秋归鸿势力的大好时机。
周佑宸仔细回想,秋归鸿被孟宏涛关押问斩后,万剑山庄成了一盘散沙,青云宗是最大得利者。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周佑宸猛地一拍手,连连道,“一箭双雕,下手狠绝。”
付简之不单单是要解决了万剑山庄这个大麻烦,也要给青云宗一个警告,青云宗跑去捡便宜时,元一观的碧霄仙芝,那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碧霄仙芝是辖制青云宗的绝妙利器,有了碧霄仙芝,不怕青云宗敢背后使绊子反水了。”周佑宸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所有关键想明白后,对付简之的心机之深有了新的认识。
青云宗的老祖宗一直等着碧霄仙芝续命,好早日突破,如果青云宗心存侥幸,背着付简之两面三刀,那么付简之同样也可以用碧霄仙芝,将青云宗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周佑宸都想给付简之竖起大拇指了。
付简之若在现代,绝对是稳妥妥的心理战大师,擅长运用人类心理的弱点与欲望加以布局,同时精准算到每个人的反应,事后产生的连锁效果亦在掌控之中。这个人当敌人,实在是可怕了点。
姜易也后知后觉地想通了,顿时不可思议,“这摄政王太……”锦州都有他的人手,盛京是否也有?
这个疑问姜易不说出口,周佑宸也会立即想到。不过盛京经过数次大清洗,就算是有付简之的眼线 ,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这一点周佑宸有自信。
“付简之若为皇帝,也是一代枭雄。”周佑宸半是感慨半是严肃道 。
姜易倒是心里一松,不怕敌人狡猾,就怕对敌人浑然不知。
“少主,付简之是否要继续查一查?”
之前周佑宸让人调查付简之的过往,递交上来的报告也是寥寥数语,只言片语,不够详细,付简之有意地封锁了关于他的一切。
眼下周佑宸想重新调查,看样子得花一番大力气了。
周佑宸摆了摆手,“不必,付简之我会想法子去对付,要是动作大了会被他盯上, 不用太急。记住,在西燕行动时,先去盯着隐族。”
“隐族,太不安分了。”
周佑宸横眉冷对,对于这个神秘兮兮的隐族,她委实好感欠奉,若不想法子将隐族人一网打尽,她寝食难安。
她有一种直觉,隐族会是棘手的祸害。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想姑息养奸。
“你和徐环好好合作。”周佑宸又叮嘱了一些话,姜易方才领命退下。
夜色明朗,晚风拂面,可周佑宸心中自慰难言,叹息一声,好似是飘散在空气中。
“就不知道,能不能先下手为强了?”
随着春闱渐至,京城各大客栈人满为患,连同周佑宸之前提议周佑楷修建的舍馆也住满了人 ,可谓是一年一度的盛举了。
从外地赶考的学子们热情高潮,谈古论今,眉飞色舞,他们暂未正式踏入官场,但不妨碍他们对朝廷对民生有着各式各样的看法和提议。
有的是正面性的,也有的负面,吵得面红耳赤了还要旁征博引,甚至是动起手,好在没有流血。
不管将来如何,这些人踌躇满志,少年意气,有着难能可贵的赤诚之心。
这一届春闱总体来说比较平淡,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但也少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不过,一年一度的春闱的风头被一件事抢走了注意力,那就是本次乡试的解元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之前在童子考试里一鸣惊人的汪家二小姐汪梦醒。
众人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女子也能参加科举。
经过乡试这一出,再也没有人认为汪梦醒纯属侥幸考上了,毕竟乡试后她正式授予举人功名,称解元。
想当初,汪梦醒的父亲汪培正并没有如此亮眼的成绩,勉强考上了秀才,之后乡试连续考了三次名落孙山,最后也是汪阁老看不过眼,打发他去翰林院磨日子了。
要知道,汪阁老当年也就二甲进士出身,之后步步高升成为内阁首辅大学士,是文坛清流,领袖人物。
如果汪梦醒现在考上解元,那么……想得远的倒吸一口凉气,此女潜力无穷。
汪梦醒而今及笄之年,就是解元了,远胜其父汪培正,与祖父汪阁老不分上下。假以时日,汪梦醒未必不可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然而 ,相较于后面的这种想法,绝大多数人 ,尤其是那些乡试落榜的人不免酸言酸语,以为汪梦醒那是借着汪阁老与镇国长公主的面子,方可当了解元,而不是她靠真才实学考上的。
长公主推荐汪梦醒参加乡试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很多人心里泛酸,非常看不惯汪梦醒一届女流如此抢风头。
因此 ,汪梦醒勇夺解元一事没多久,市井上已是流言四起,号称汪梦醒功名有问题,请皇帝陛下彻查。
这一次的阵仗没有上一次的大,汪梦醒才干如何已得到基本的认可,哪怕老学究心里再不喜汪梦醒如此强势,意图科考入朝,也绝不会众目睽睽之下落人口实。
亏得有关州一行的前车之鉴,不少人心有余悸,打死也不敢随便说三道四,至于敢讲的,也被请去京兆府“做客”了。
官府严加惩处了那批背后诋毁的书生文人后,也是再度让人意识到,汪梦醒绝不好惹。自此, 市井里有关汪梦醒的谣言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此,汪梦醒一笑而过。
而今她要忙的是另一件事。
“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参加乡试,诚心想害死我们汪家吗?”
匆匆赶回家的汪培正怒目而视,“你有没有想过,汪家的名声彻底毁了?”
汪问玉这段时间正忙着入宫当女官一事,被汪梦醒一打岔,似乎这件事也遥遥无期了。
一想到这件事,汪培正气得心肝脾肺肾移位,只恨不得掐死汪梦醒这个孽女。
汪梦醒挑眉,表情平静,“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我参加乡试那是长公主的举荐,也不触犯朝廷律令,也不作弊冒名,我行得端做得正,谈何害死一说?而且,父亲,汪家姑娘的名声除了我,就只有妹妹了,妹妹也并未被为难 ,怎么就毁了名声?”
汪培正是典型的色厉内荏,欺软怕硬,汪梦醒强硬,他不敢触其锋芒,又觉得丢脸,梗着脖子道,“荒唐!女儿家哪能去科举?这是你一届女流能做的事情吗?你太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