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爷院子里有几个丫鬟还是心善的,面善心慈言行举止令人敬爱,琥珀就是其中一个。
沈温看了看那花树下的摇椅,想了想便依着琥珀的意思,坐到那摇椅上,就这么抱着狐狸老祖躺了下来。
琥珀立刻叫小丫鬟拿了瓜果点心来,摆在沈温身边的小几上,最后端上来一盘什锦四季枣珍。琥珀拿起一块,拿到沈温跟前道:“您瞧瞧,还记得这枣糕吗?这什锦枣珍可不好做呢,得用花生杏仁磨成的浆汁,核桃桂圆等八种坚果磨出来的粉,搅拌在一起,放到蒸笼里蒸时,在用北方的酸枣南方的青枣,西边的蜜枣,东边的大枣,切成大小同等的小块儿做点缀,蒸熟了,还要放到牛奶里泡两个时辰,裹上拌好蜜糖的香酥面,再撒上桂花粉才算成。公子您偿偿,还是不是那个味?”
沈温被她一大堆的话给逗笑了,于是他便接过来,放在嘴里尝了一口。那琥珀最是贴心,连忙倒上茶来侍奉道:“这是清露雀舌,味道还是那种带了点涩味的茶叶芽,这茶配这会儿的枣糕是最好的,公子快喝上一口。”
沈温便就着她的手,将嘴凑到茶杯沿,抿了一口。
之后沈温便放下那剩下的糕点,在琥珀还要喂给她茶时,他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待一会儿,你自己忙吧。”
琥珀僵了僵,便恢复微笑道:“好!奴婢这就不打扰公子了。”
琥珀离开了院子,却绕到后门,直接进了沈侯爷的卧室,见了沈侯爷。
沈侯爷躺在软榻上背对着她问:“怎么样?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琥珀便将细节之处说了说,她最后道:“奴婢将糕点好好儿的递给他,他只尝了一口,就叫奴婢退下了,之后就再没有动那糕点了,只躺在摇椅上摇晃。”
沈侯爷不吭声。
琥珀轻声道:“十七公子从前可不这样,那枣珍他可喜欢了,每次都十分珍重的一口一口吃完,就连粘在手指上的残渣,都要舔干净。他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少,叫奴婢退下,连央求的语气也无,就像三公子,吩咐的可干净果断呢。”
沈侯爷转过身来坐到床边,他道:“外边快黑了吧?走…咱们去瞧瞧,你拿着件披风,过会儿好好的送十七公子回去。”
琥珀赶忙称是。
沈侯爷穿着月白缎中衣,外边只披了件宝蓝色大褂,在琥珀的搀扶下,从屋里出来了。
才下台阶,他便眯起眼睛仔细的去瞧沈温那里。
他看到一白衣少年打扮的……
女子?!
在朦朦胧胧的余晖下,他透过此人,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身在深宫之内的一位宠妃。她也如此时一样,躺在摇椅上抚摸着心爱的狐狸,悠悠的闭目养神。
过了好久。
琥珀的轻声呼唤,才将沈侯爷从回忆里拉回来。
沈侯爷悠悠的抬手指着沈温问琥珀道:“你瞧着他像什么?”
琥珀并不明白沈侯爷的意思。
但是方才看到十七公子在花树的映衬下,出奇意料的惊艳住了她的眼睛,琥珀不禁道:“像……像仙人,十七公子从小就长的好看,如今更添了一抹脱尘的气质,就跟那书里描绘的仙人一般。”
此话一出,沈侯爷便会心一笑,他抚了抚胡须道:“罢了,此时天也黑了,他睡的如此熟稔就不打扰他了,你将我那卧房收拾收拾,一会儿十七公子醒了,就叫他住下吧。咱们家的公子们,十岁就该有自己独居的院子了,你吩咐他们把八小姐旁边的临潮居收拾出来,以后就是他的院子了,你便贴身伺候着吧。”
琥珀不敢多言,一切按照侯爷的安排行事。
沈侯爷很快就走了。
再说沈温。
打发琥珀离开后,沈温便惬意的摇着摇椅,撸着狐狸毛。
但也只过了片刻,她的脑子里便天马中空般的回忆起,这几天所发生的一些事。
比如那个奇怪的男尸,他的某些地方跟原主“沈温”很相似,但却从根本上截然不同。
她仿佛嗅到了前世一直接触到的,邪教异教的苗头。若是的话……
那么死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还有沈茂风和江都直之间,也不知有没有牵扯到人命。
还有沈辰风,依照楚宴丘的性子,不可能会放过沈辰风,可是,若不是楚宴丘有意放过他,那他到底是怎么苟活下来的?
想到此处,沈温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做鬼的时候,看到沈淑媛死而复生的那一刻。
ma的!
也不知道姬寻把她带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又是仙又是魔的,如今细想起来,越来越觉的是真实的。
她抚摸狐狸毛的动作一顿,她问老祖道:“我说老祖,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和别人不同?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是个变性人,我是个纯粹的女人,你说说,古今中外有哪一例人类是我这样的?”
老祖窝在她身上动也不动,连眼皮也不睁开。
就待沈温放弃这个问题时,它的小爪子轻轻拍在她胸口上,接着沈温就直接睡了过去。
她被老祖的仙法接引到幻境里,那里存在着那个问题的答案。沈温看到了子婴的来历,看到了胡乞颜这只狐狸从中起到的作用。
原来胡乞颜这只成了仙的狐狸,还和一般的狐狸族种不一样,尤其是修炼到一定的仙阶,势必要经历一场刮骨剖心的情劫。狐狸偏是个多情的物种,大多数这种仙阶的狐狸,都难以过得了此关,十有八九会迷失自我,为情爱甘愿付出一切,甚至是有悖天理循环。胡乞颜这个异类狐族,初化人身是男人,偏在情劫里对男子最易动情,而后就会变成女儿身,投身孽海里无法自拔,可悲可叹。
如此荒唐的事情,看的沈温不禁啐道:“呸!一群神经病。”
就此梦醒。
沈温在更深露重的半夜里醒来,睁开眼睛就发现,坐在一旁小圆墩上打瞌睡的琥珀,可是胸前的狐狸老祖却不知去向,她起身欲要寻找老祖的动静,吵醒了琥珀。
琥珀连忙边揉眼睛边搀扶沈温。
沈温便问:“不是叫你去忙自己的事了吗?你怎么又来我这儿了?这是什么时辰了?你们当奴婢的不是也有换班的规定吗?就没有人来换你?”
琥珀道:“回公子的话,这会儿是三更的时辰了,咱们府里也有换班的规定,不过公子伺候的人……侯爷暂时只指派了奴婢一个……其他丫鬟,等明日才陆续安排进来。公子既然醒了,那就请到里面的卧房休息吧,这是侯爷吩咐的,侯爷还将公子以后的居所,安排在了八小姐一旁的临潮居里,明日起那里就是公子你的住处了。”
沈温道:“我祖父来过了?不,他午觉睡醒了之后,应该是在我打盹的时候来了吧?”
琥珀点头称是。
沈温回忆了一下那临潮居是哪里,但没有印象她道:“临潮居以前是谁居住的地方?”
琥珀道:“那里是主母与管事婆子们处理账目琐事到地方,大夫人刚嫁进门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搬走了,到如今都是办事的下脚处,不过既然今日侯爷吩咐公子住进去,大夫人自会另寻地方办家事了。”
沈温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睡在鸣更院一晚吧。”
琥珀答应后,跟着沈温回到屋子里,直到安排他睡下,琥珀才退下去,自己回屋睡了。
沈温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纳闷那老祖狐狸去了哪?也不知道过一会儿,会不会回来。
正想着,就听见窗外传来微弱的说话声音,很轻微,若不是因为这静谧的夜晚,沈温也不可能听的清。
只听一女子说:“公子你!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琥珀姑娘……我……”
“嘘!公子你快回去吧,里面的不是老侯爷,是刚刚回来的十七公子,此时他刚刚睡下,若是叫他听见了可不得了!公子快走吧!”
那男子道:“我知道……刚刚为躲避你们两个,我才从那卧室里出来的……姑娘……你得给我另寻出路,侯爷卧室那里我是不敢去了的……”
琥珀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你……你说什么?你……”
那公子道:“那卧室里有密道。”
几个遭乱的脚步声,大概是琥珀急的原地打转的声音,然后她道:“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侯府的内宅,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守门嬷嬷的眼睛的,真叫她们查出来,你我都要被赶出去,就算是侯爷也保不住的。”
那公子倾叹一声,想了想才道:“听闻我大哥今日来了红尘大街的倚香楼,我实在是想看他一眼,这才忍不住在夜里来找侯爷求情……哦哪里却扑了个空……”
琥珀柔声安慰道:“我也知道公子你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贵兄安好,说起来公子和令兄分别已有一年有余,真是苦了公子你了。”
想了想她道:“公子也别为难,再等一等,等十七公子睡的熟了,我此时去点一个安眠香给他,保准他不被吵醒,如此一来,公子就可安心的返回卧室打开密道回去了。”
那公子道:“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