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家宴里,沈家子弟大概是发觉到,沈温这个懦弱胆小的倒霉蛋,也是他们惹不起的角色了,所以众人倒是轻易不来招惹了。又或者是侯爷吩咐的,依旧荣宠这个人,何必为一时之快拂逆侯爷的意愿呢。
沈温在府里待的很平静,直混到傍晚,沈管家拿着一封请帖来到临潮居。
沈管家见了沈温笑的眉开眼笑的,看向沈温的目光里无比的和蔼,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温是他生的养的呢。
沈管家将请帖送到沈温手里道:“这个是十七公子的请帖,奴才我才要出门,刚刚好碰见这送请帖之人,我便顺手给公子您送来了……您瞧瞧?啊!对了,侯爷叫告诉公子您,早上请您去鸣更院,也没什么事,叫您忙您的,有空了别忘了过去陪他说两句话,也就是了。”
沈温接过请帖,便点头道:“没事就好,祖父既然这么说,就是真的没事,请管家转告祖父,沈温十分感恩他老人家的费心,沈温这辈子最感恩的就是他老人家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沈管家听完,发自内心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他瞧着沈温没有要当场打开请帖相看的意思,也就些了心思,跟沈温告辞了。
沈温看他走远了,这才看了看请帖的字体。
“不是昨天的字体,不过看着挺眼熟的。”
他打开来看。
“酉时末,白记面馆相见。”
这几个字倒是平平无奇,关键是还附带了一张图画,那画画的露骨俗媚,看似一个男子,但细节处友有女人的特征,这不是重点,重点在头上配戴的发簪,那发簪是前身经常带的。
沈温的眼神变得阴冷。
沈菊!
知暖凑在一旁只看了一眼道:“白记面馆?这地方可不是个好去处,公子要去赴约?”
沈温道:“想去看看到底是谁约了我,怎么?白记面馆是个黑店?”
知暖道:“黑店算不上,不过那地方是京城公子哥儿爱去的地方,那里的酒是加了料的,公子哥儿们爱找刺激了,就去那儿喝两壶,反正那里面污糟杂乱的,怪事频频发生,也被人告了吃官司的,倒是白记面馆依旧照常营业。”
这就是所谓的鸦片馆水烟馆了,想不到这种事,在这里也有。
沈温道:“能有本事开这种馆子的,幕后老板一定得是个财力雄厚权柄滔天的喽。”
知暖咯咯一笑,便悄悄附在沈温耳边道:“刚好不巧,现如今这馆子是咱们三间宅管着的。”
沈温听了一脸诧异!
沈温换了衣服,这才带了知暖出门了。
两个人路过剪心亭一旁的拱桥时,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从沈温身边经过过。
沈温看到这二人神色怪异,就在跟他低头行礼间,他们二人歪着脑袋往一边看,眼神朝着拱桥底下看了七八次。
那拱桥下面并不是流水,只有浅浅的一道沟,四周都是一长尺寸的杂草。
沈温问他们道:“你们都是在族里私塾读书的吧?都知道我是谁吗?你们都是哪家的?”
那个黑面皮的摇头道:“这府里的公子们有十几个,我们并未完全见过,家里大人说了,在这府里走动,不管见着哪个,行礼问好才好走动。另外公子说我们是谁家的,我是沈家庄上沈盘子的孙儿,和候府是本家,我哥哥是沈弼风,我是他弟弟沈五。”
另外一个胆子较小,大概是刚刚受了惊吓,小手儿轻轻的扯了扯沈五的衣角,不明思议,快别啰嗦了要走。
沈温眼睛细致,自然瞥见了这孩子另外那只手的怪异之处。
“你这手竟然肿成这样?可不可以伸出来给我看看?”
那孩子不敢动。
另外一个把他往后挡了挡,掩饰着笑道:“没什么事,是我们贪玩不小心伤到了,公子您忙去吧,我们要走了。”
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他们手拉着手,行动间,将肿着的手露出来了,叫沈温瞧了个彻底。
沈温眯眼对身旁的知暖道:“看到他那只受伤的手了吗?不单单是肿啊!颜色紫青,这可是中毒的样子。”
知暖道:“有一种蛇毒,被咬了就像这才样子,公子怎么说,救是不救?”
沈温道:“蛇毒发作的可快了,一但到了时辰,神医也难救,你去把他追回来,我瞧瞧,先给他放放血,延缓毒性再说。”
知暖这才身形移动,利箭般跑向那两个孩子。
知暖刚走,沈温后面就有个女子,阴阳怪气的道:“呦?这不是十七弟吗?瞧你都成了大忙人了,这是要去哪儿啊!谁能受的住你这扫把星八字,真是不本份不自知啊!”
沈温回头看去,却见乃是二公子沈硕风的妻子和儿子。这个儿子是原配所生的,都有七八岁那么大,跟这个年氏不是亲母子。
年氏拉着儿子沈榆,看在别人眼里,他们好的就跟亲母子一样。
沈温无视年氏,连赏个眼神都未曾给年氏,他对沈榆道:“今天有去家里的私塾读书吗?”
沈榆虽然不太记得沈温的模样,但是根据家里传言来看,他也自然猜得出,这个就是十七叔了,于是弯腰道:“回十七叔,去了私塾读书的,侄儿刚刚读完回来。”
沈温十分清楚古人寓教于后辈的日常,此时关系在这儿摆着,他又不想搭理年氏,于是只好接着多说道:“你父亲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对书本简直是痴迷,你是他的儿子,自然要以你父亲为榜样。在家里的私塾上课,可千万不能学那些妇人娇宠的纨绔子们,肚子里没半点好水儿,还玩弄压榨族亲们。”
年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她做模做样的给沈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手摸着沈榆的肩膀道:“娘的心肝儿啊!昨天教的话还记得吗?你是咱们候府嫡亲的孙儿辈,可不是什么奴婢戏子生出来的玩意儿。咱们这样干净的……得拿的出气势,别管是哪个院里的奴婢仆人,别管他有没有辈分,你尽管压排他,看谁敢怎么着你。”
沈榆立刻笑着回道:“娘!我晓得!我跟十七叔是今儿头一次见呢,我就让着他几分。噢!对了,十七叔,侄儿还有个见面礼呢!十七叔可要收着。”
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掏礼物。
他掏啊掏的,神情古怪,嘴里还嘀咕着:“就是在袖子里啊!跑哪去了?”
他在沈温不察觉间,身子已经凑近到沈温一边。
猛然间,从袖子里掏出那东西,笑嘻嘻叫着“给!”
赤溜溜一条大蛇!
沈榆这个坏孩子,自以为会吓的沈温跳起来,自己先咯咯的笑了两声。
发现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发生,他愣了两秒,诧异的看了看那蛇。
沈温也瞧着那蛇。
“是条五步蛇?看年龄还是条成年蛇?”
但是,那蛇却没精神,软软的耷拉着身子,跟条粗粗的辣条一样。
这蛇变成这样,沈温倒是有经历。
它这是被迫的释放毒液,释放的太多了,体力消耗过大。
沈温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条毒蛇变得楚楚可怜,看样子你经常迫使它释放毒液,这蛇活不了多久了。”
沈榆听到这蛇快死了快没价值了,也就随手将蛇扔掉了。
沈温想起先前那两个小孩子,他道:“你说你刚刚放学回家,那前边那两个沈家子弟是你放蛇咬伤的?”
沈榆装作没听见,转过脸去看桥下。
年氏搂住儿子,戒备的朝着沈温道:“十七弟想干嘛?我儿子可是个乖孩子,你别吓唬我儿,没别的事赶快走吧,遇到你才叫倒霉,真是败兴!榆儿咱们回家。”
说完搂着沈榆,越过沈温走了。
他们与回来的知暖擦肩而过。
知暖道:“那孩子的毒没事了,奴婢身上带了解毒的药,先给那孩子放了放毒血,给他服了丹药,外用的药也敷上了,死不了了。”
沈温点头。
知暖回头看年氏和沈榆母子远走的背影,知暖道:“那个健康的孩子见我治好他弟弟的蛇毒,他给我说了这件事的经过。”
沈温道:“是沈榆干的对吗?他是怎么做的,跟我说清楚了,把那孩子描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仔细,不要扣掉细节。”
知暖朝着拱桥下的草丛瞧了瞧道:“那小子把人家骗到了桥底下的荒草丛中,趁人家不察觉间,把蛇扔到人家身上了。看着人家在那吓的死去活来的,他在一边笑。听他们说,他这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他们家大人告到二奶奶头上,二奶奶一味的护犊心切,那侯府压派着他们,背地里施舍几个钱,就将他们打发了。”
两个人谈着话,就听见桥底下跑去两个丫鬟,在下边找了一会儿,抱起来一只浑身是血的小兔子,另外一个丫鬟心疼道:“又给折磨的这么惨,榆少爷的手法越来越可怕了,就跟心里住着个魔鬼一样。”
那个丫鬟道:“关键是奶奶不但不管还给惯着,总给一大笔钱叫咱们给榆少爷买这些,别说了,我们还是快给埋了吧。这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要是被人发现榆公子有这个毛病,那咱们一定会被二奶奶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