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秀阁,一座清静的院落。
林牵洛自来到东厂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困在东厂出不了门,闲来无事便四处瞎逛的时候便见过这处建筑。
东厂建筑均清一色青瓦灰墙,毫无美感。
只有这挽秀阁建筑与众不同,所以林牵洛之前就对此处格外留意过。
“挽秀阁”三个字的笔峰走势与叶屠苏居住的“凤栖”似是同一人所题,匾额均用的是上等紫檀木。
只是“凤栖”如同一般东厂灰黑色调的建筑,没有特色。
而挽秀阁则不一样,有着和东厂外墙一样高的围墙,目测怎么着也有四、五米高。
漆成天蓝色的外墙,在东厂灰黑相间的色调里显得格外突兀。
远眺能看到一片橙色琉璃瓦铺成的屋顶,且建筑设计奇特,不似京城一带的建筑风格,也不似绥州、津州一带各州、郡的建筑。
林牵洛曾对这座院落十分好奇,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挂着一只金黄色的铜锁,门缝严实,根本看不到大门里面的景色。
林牵洛曾顺着天蓝色的院墙走了一圈,连个狗洞都没有找到。
不过好像东厂就没有类似狗洞之类的墙洞出现过,至少林牵洛这些天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能钻出去的地方。
原以为这是一处荒废的院落,想必里面已是杂草丛生,一派萧瑟。
但当院门一开,昏暗的夜色下,林牵洛看到的却是一处极美的院落。
院子不大,小而精致。
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栋房子,其余地盘,皆是风景。
隐约可见的假山、亭子、池塘、树下的秋千、长椅……
只是此时天色昏暗,屋檐下、树下黑漆漆的看不清物什。
仅凭着明哲手中一盏马灯加上月芽儿淡淡泄下的几缕银丝,照得院中几棵桃树树影婆娑。
桃树下是一个秋千,对角的走廊下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的水波静谧得像一面镜子,映着一轮泛黄的月牙。
池塘边是一座八角小亭,亭边是一个半圆形吊椅。
明哲推开右边那间屋子的门,点上屋子里的烛台。
林牵洛走进房间,屋中布置却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一如既往东厂简朴的家具和色调。
一张单人小床贴墙放置,看样子像是给下人住的房间。
床上的床单被褥已经换了新的,桌椅家具上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明哲走出挽秀阁,立刻安排了四名暗影护卫分散在挽秀阁四角,暗中保护这位新主子。
林牵洛可不知道,在经历这次胡喜的暗杀之后,她的身份已经在东厂总部各级人员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
这位夫人可是要保谁便保谁,掌握了生杀大权。
而这些,当然是叶屠苏有意为她树立起的东厂第二人形象。
叶屠苏这时已经走进了太后的仁寿宫。
蓉太后接到宫人来报说叶屠苏已经快到宫殿门外时,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古怪。
叶屠苏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不需要传召,就算是皇帝的寝宫只要他想去,一样可以去,皇帝也奈何他不得。
他本就是得了先皇颁下的旨意,全国上下通行无阻。
不过出于礼貌,平时叶屠苏来的时候,还是会在宫门前等一下,让宫人去通传。
但这一次没有,叶屠苏是直接走进仁寿宫大殿的。
他没有坐,只在正殿中央站定,一身破烂泥泞的黑衣无风自动。
蓉太后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一身狼狈的叶屠苏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很平静,但一双丹凤眼中却是满满煞气。
蓉太后不动声色,在凤椅上坐定,这才打量叶屠苏,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威压和气势。
蓉太后屏退左右,只剩下贴身的孙嬷嬷在侧侍候:“叶督主这是——”看着他衣衫褴褛。
叶屠苏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色:“托太后的福,臣的寝室走了水,衣服都烧没了。”
蓉太后呵呵一笑,“莫非叶督主今日是来向哀家诉苦的?哀家听说东厂昨个夜里便全城缉拿凶犯余党,闹得京城鸡犬不宁的,到现在还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太后见笑,那只是权宜之计,不闹它个十天半月的,这事儿便过不去。太后寿辰在即,多捉几个奸细乱党,以免这些人生事。”
“你也知道哀家寿辰在即,还把那死人挂在城头上示众十日,触哀家眉头?”
蓉太后因为这事,显然是有怒气的。
“这个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背后的主子太过高明呢。我东厂戒备如此之严,居然还是被钻了空子安插了耳目,如今都还不知道我东厂里还藏着多少奸细,不得已,连同吏司的几个经手过胡喜进东厂的人,一并也都杀了。”
叶屠苏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后的手段屠苏这次算是领教了,您若真心与东厂合作,便不要插手东厂内部的事,免得伤了和气。”
叶屠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蓉太后叹道:“就知道终究瞒不过叶督主,不过哀家也是为了你好。”
“太后这手伸得太长,东厂内部的事何劳太后操心。”
蓉太后拍案而起,怒道:“哀家做这些,也是为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东厂厂公。”
叶屠苏淡淡一笑:“您也知道我是东厂厂公,却在东厂安插耳目,甚至杀我的人。看在我母亲的份上,这次不与您计较,但若再动我东厂的人,那么东厂与太后的关系便彻底断了。”
叶屠苏紧紧攥着拳头,林牵洛竟差点死在太后手上,若这个幕后操纵之人换作是别人,千刀万剐也难解此恨。
“苏儿,你动心了?”太后缓缓坐下,目光逼视叶屠苏。
她把对他的称呼从叶督主改成了苏儿,目光柔和,像长辈对晚辈疼爱那般。
“你明知皇帝的心思却要一意孤行么?当初哀家派人在青龙镇劫杀她,你是同意的,可如今呢?”
“如今……”叶屠苏腹诽,套近乎谈亲情么,那便谈吧。
“如今她已是我东厂的人,没人能动我东厂的人,包括太后您也不能,否则便是与我为敌。太后,您叫我一声苏儿,那我是否可以叫您一声姑姑呢,哪有姑姑惦记着侄儿媳妇性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