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牵洛见那姑娘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便对夏塬道:“夏公……”
第二个“公”字还未出口,便发觉不对。
她习惯叫他夏公公,但这个称呼在京城晟都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天子脚下,皇城跟前,宫里的太监也多有出宫办事的,早已见怪不怪了。
此时身在离京城千里之遥的洛城,这些百姓哪里真的见过太监,所以此时此地叫他夏公公却实在不妥。
“夏公子……夏公子没事儿吧?”林牵洛见他愣着,以为他身体不适。
夏塬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来,见是叶屠苏和林牵洛。
虽然他对东厂的人不喜,连带着对林牵洛也多少有些偏见,但昨日林牵洛在杨府门前的举动,却让夏塬对她的态度有了些改观。
夏塬一身水渍,从发梢到鞋底儿,没有一处干的,没有一处不在滴水,不免有些尴尬。
“原来是叶夫人,在下无事。”他懒得和叶屠苏说话,甚至正眼都不瞧叶屠苏一眼。
叶屠苏也不理睬他,二人仿若陌生人一般。
林牵洛见那姑娘哭得伤心,也和夏塬一样有些愣神,被救了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反倒哭了?莫非她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轻生投湖?
她松开叶屠苏,上前几步,来到那姑娘身边问:“姑娘怎么了?”
那少女仍是哭。
“姑娘莫不是自己轻生投湖的?”林牵洛问。
少女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但见她摇了摇头,抬起一张漂亮且秀气的脸来,向林牵洛打量一眼:“我并非轻生……”
少女欲言又止,转而看向一身湿透的夏塬,竟向夏塬跪下叩了一个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夏塬尴尬说道:“姑娘快请起,在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林牵洛便将她扶了起来,问道:“姑娘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听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妇人说道:“蝉衣,是不是那尚公子又逼你了。”
“尚公子是谁?”林牵洛问。
那妇人正欲开口,身边的一位年龄稍长的女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妇人立即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
林牵洛便也不再追问,朝那姑娘细细打量过去。
少女生得清秀好看,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算得上美貌,只是一身湿漉漉的,眼睛也有些红肿。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少女点点头:“谢谢,我家不远,就在宝福街的尽头,虎门镖局对面的济民医馆,便是我哥哥开的。”
林牵洛朝叶屠苏和夏塬看过去,道:“咱们一起送这位姑娘回去吧。”
叶屠苏点点头,林牵洛去哪儿,他自然是要跟着的。
夏塬却想告辞,但少女却朝他拜了个福礼:“公子衣裳湿了,还请到舍下换身干衣服吧,再让我哥哥给你调一副防伤风的药。”
夏塬本是习武之人,又岂会因为衣裳湿了就伤风感冒。
正欲推辞,却听少女说道:“洛城没有人不知道济民医馆的,哥哥的医术虽然说不上如何高明,但预防个风寒什么的最是在行。恩公若不嫌弃,便请到我家医馆,换身干净衣裳。”
夏塬抱拳还了一礼:“姑娘不必多礼,夏某无碍。”
但他这一身湿漉漉的水渍显得着实狼狈。
林牵洛见这家伙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愧是连公主都不大放在眼里的人,做太监做到这个份上,和叶屠苏也没差了。
“姑娘你没事吧,不如我送你回去。”
林牵洛走上前,挽起那姑娘手臂,转身对叶屠苏和夏塬说道:“你们呢,一起吗?”
“好。”叶屠苏自然不会让林牵洛一人去送那姑娘。
林牵洛的目光便看向夏塬,这家伙一身湿漉漉的,却还摆出一副臭架子。
林牵洛挑衅地笑道:“夏公子这是锦衣玉食惯了,嫌弃呢?”
夏塬白她一眼:“也好,那便劳烦姑娘了。”
这倒让林牵洛诧异,看来这家伙受不得激啊,他不是看东厂非常不爽吗?
本以为叶屠苏去,夏塬肯定不会跟着的。
林牵洛微微一笑,如果这二人能摒弃前嫌,也算一件好事,毕竟都是为朝廷做事,何必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呢。
几人跟着少女回家,远远看见宝福街的尽头,济民医馆就在虎门镖局斜对面。
门面不大,也不显眼,只在门就在挂了一块红底罴字的匾额,匾额也不大,毫不张扬。
斜对面的虎门镖局则不同,依山而建,占地颇广。
朱红色的两扇大门,门前两头猛虎镇宅,四名护院值守,显得十分气派。
林牵洛驻足看过去,也不知道莫梓情的病情是否已经好了,但她如今的身份着实不便与虎门镖局的人多有接触。
夏塬也朝着虎门镖局气派的大门看了看,便听得那落水的姑娘说道:“几位,里边请。”
夏塬颔首,三人先后跟了进去。
医馆不大,右侧放了张桌子,一个年轻的大夫正在给一位年纪稍长的老者号脉诊病,左侧放了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是药柜。
柜台一边有一道门,想必是通往后院之处。
青年大夫朝他们看了一眼,见妹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料想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妹妹虽然脸色不大好,但身体无碍,便稍稍放下心来。
给老者诊完病,提笔一阵疾书,写下药方,这才起身朝他们几人看过来。
他没说话,直接走到药柜前抓药。
“哥,我来。”落水的少女走过去,便要去接药方。
青年大夫避开她说道:“你这样子拿什么药,先去换衣服。”
落水的少女撇嘴一笑,退开几步,静静地看哥哥抓完药,一副副包好,交到老者手上。
待那老者出了门,青年大夫这才转身打量妹妹,又打量了林牵洛他们几人。
“蝉衣,你这是……”
“我不小心掉湖里去了,是那位公子救了我,哥,借你衣服给那位公子换上,他衣服湿透了,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叫蝉衣的姑娘低下头,不敢对哥哥说出落水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