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儒的坟墓就在杨家的墓地里,虎门镖局与杨家既然关系匪浅,那当初杨家遭此劫难之时,应该也参与过杨家人的后事才对。
难道墓里葬着的不是杨清儒,至少在莫绅那儿,应当是这样认为的。
否则怎么会见到与杨清儒长得相像的人,便不管不顾地要查个水落石出,难道清儒哥哥真的没死?
但是从种种迹象来说,夏塬又确实不是杨清儒,便算身份造了假,那他手臂上没有黑痣,应当足以证明他与杨清儒并非同一人。
何况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夏塬的身份不像造假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马车停下,叶屠苏的声音冷冷传来:“到了。”
林牵洛蓦然清醒了些,下了车,跟在叶屠苏身侧,两个人相对无言,回到东来阁,便自闷头睡觉。
金凌珠一大早就亲自安排下人准备了红灯笼,挂得满东厂屋檐下,走廊上都是。
见叶屠苏过来,金凌珠便迎上去行礼道:“凌珠参见厂公大人。”
叶屠苏微微点头。
“大人,今儿是中秋节,大人是第一次在洛城过中秋吧,今晚凌珠在咱们分部准备了节目,邀请大人一起观看。”
叶屠苏道:“有劳金姑娘。”
叶屠苏快步走出,背后传来金凌珠的声音:“大人晚上早点儿回来啊。”
林牵洛见叶屠苏走了,金凌珠兀自站在原地目送,没来由的一阵不爽,语气也带出些酸味来:
“金姑娘,他是太监,你没必要如此费心讨他欢心。”
金凌珠笑道:“你想多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的顶头上司,你说说看,要不要讨好呢?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太监,做下属的都一定得巴结,不是吗?”
“那你们又是怎么对我这个厂公夫人的呢?不怕我在厂公大人面前告你们一状?”
“你?厂公夫人,哈哈……”金凌珠声音清脆。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端着水果去讨好厂公大人,结果被拒之门外,又哭又骂的?唉,你那么丑,就算他是太监也忍受不了啊。再说了,他是太监,又怎会真心对哪个女人好呢,我要是你呀,早一头撞死了。”
原来那晚自己在叶屠苏门外的事她都看到了,难怪这几天她和下人们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这就是世态炎凉啊。
也罢,别说自己区区一个厂公夫人,就算是皇上的女人一旦失了宠,也同样遭人白眼遭人挤兑,何必跟这些本不相干的人计较呢。
林牵洛无心外出,在洛城她一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
昨晚和虎门镖局已经闹得十分不愉快,和莫梓情的关系似乎一下子隔绝开来,不再有朋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微不可察,但就是这般深深的充斥在心中,告诫她和虎门镖局不是一类人,也不可能再做朋友。
现在可以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冯蝉衣而已。
到得午间,前往绥州太守府取姣木栖草的明哲终于回来了。
林牵洛见车中那连着厚厚土壤的姣木栖草,保存得极好,便跟着明哲一起把姣木栖草送到济民医馆。
梁瑞雪张罗着把这丛姣木栖草开辟一处单独种下。
“这是孙媳妇回来了吗?”冯老爷子站在卧房门边,好奇的看着这几人围在一丛绿草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牵洛道:“冯爷爷,我请冯大夫给我治疗毒伤,因为需要草药,便送了些过来。”
冯老爷子一听到草药二字,眼睛就放出光来,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是什么草药,让爷爷看看。噫,这不是姣木栖草吗,孙媳妇,这宝贝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家种的。”
“你家不就是我家吗?”
林牵洛上前搀扶着冯老爷子,笑道:“这是我娘家种的。”
“嘿嘿,好哇,我孙媳妇的娘家也是医学世家,好,好,好。”
“冯爷爷,我们家可不是学医的,就是我娘生前种了些。”
林牵洛转身问冯苏木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冯苏木道:“足够了,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来提炼研制。”
“那便有劳冯大夫了。”
“孙媳妇中毒啦,你让这小子给你治疗,他有那本事?来来来,让爷爷看看。”冯老爷子招招手,让林牵洛过去。
林牵洛看了梁瑞雪母子一眼,伸出左手给冯老爷子号脉,冯老爷子一边仰头看着天际,脸色沉凝:“孙媳妇啊,你中毒的时间不短了吧,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了,你这毒伤在哪里?”
林牵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叹道:“冯爷爷,这伤在脸上,都不能见人。”
“给爷爷看看。”
“嗯。”
林牵洛揭下面纱,见冯老爷子专注地看自己的脸,叹道:“冯爷爷,冯大夫给我治疗了一段时间,颜色虽然浅了一些,但还是挺吓人的。”
冯老爷子一边号脉,一边观察她脸上被毒侵蚀的疤痕,神色间惊疑不定,良久摇摇头:
“这个不好治,不好治。”
转头看着冯苏木,厉声喝道:“治不好我孙媳妇,就别叫我爷爷。”
再看林牵洛时,声音已温和下来:“都是自己人,别叫他冯大夫,就叫他蝉衣吧。”
林牵洛忍住笑,正色说道:“冯爷爷,不如我叫他苏木可好?”
“苏木,蝉衣,蝉衣,苏木……这两个名字好像是我给取的,不对不对,苏木是木儿,不是苏儿。苏儿、木儿、蝉儿,哈哈,我有三个孙儿,三个孙儿。”
“冯爷爷,您没事吧?”林牵洛见冯老爷子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有些呆滞,不免有些担心。
梁瑞雪赶紧过来,说道:“爹,您今天的安神药还没吃,苏儿,快去给爷爷拿药去。”说完便扶老爷子回了房间。
冯蝉衣叹了一声:“爷爷这个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试了好多方子都不管用。”
“冯爷爷想必是不愿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冯爷爷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毕竟忘记忧伤也是一种幸福。”
冯蝉衣若有所思,点头道:“叶夫人说得倒是没错,爷爷若是记起我父亲的死,只怕又该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