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谨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也不是。我确实有我的野心,那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无法选择。”
叶屠苏眉头微挑,似乎对周承谨的回答有些意外,他正要开口,却听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切罪过都是老夫带来的,如果老夫的死,能化解北煊与大赓国之间的怨恨,老夫愿意以死谢罪。”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嘴角却带着鲜血的魏远循从金銮殿中走出。
赤飞烟闻言也退开几步,停止了和七名黑衣蒙面人的打斗,眼眸微眯地朝魏远循看去。
魏远循缓缓上前,苦笑道:“三十余年前,老夫奉德丰皇帝之命,进攻北煊,对北煊造成生灵涂炭,但两国相争,谁是谁非于老夫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
北煊灭国确与老夫有关,但老夫并不后悔。如今老夫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来赔给太子渊,如果老夫的死,能化解仇恨,老夫死而无憾。”
说着,魏远循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横于脖颈。
“魏爷爷!”林牵洛心中说不出的悲凉,这个时候,她想到的是数十年流离他乡的闻嬷嬷,但魏老将军亦是奉命行事,谁是谁非,谁对谁错?
“养育我长大的嬷嬷就是北煊人,我知道她心里的苦,那是数十年的颠沛流离,无数亲人的血泪,但是您也没有错,错的不是您,只是那个年代,那个叫做龙吟匣的导火索,魏爷爷,您没必要这么做。”
魏远循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向林牵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无奈,长叹一声:“老夫这一生征战沙场无数,我魏家亦是满门忠烈,两个儿子战死,如今在朝为将者,只有孙儿魏辰一人。”
他的目光落在被点了穴,但泪眼蒙眬的外孙女林映月身上,声音里充满了慈祥与深沉:“月儿啊,有些事一旦做了,这一辈子都回不了头。”
他沉声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落在林映月的心上。
魏远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回去转告你娘,人若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后果。无论是多么沉重的代价,都要学会去面对,去弥补,莫要一错再错。”
林牵洛叹了一声,转身看向林映月,叶屠苏则远远地打出一道轻微的真气,为林映月解开穴道。
忽然感觉自己能动了的林映月泪眼婆娑,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半晌才叫道:“外祖父,您不要死,这些话,您亲口跟我母亲说,好吗?”
魏远循无奈一笑,转而对周承谨道:“宇文承谨,如果你非要为北煊复仇,那老夫这便以死谢罪!”
周承谨则是冷冷笑道:“你错了,我要的,只是北煊……是复国,我更想要大赓国覆灭。”
魏远循哈哈大笑:“你做不到,当年败了,现在也一样,北煊复不了国,大赓也不会灭亡。”
“魏老将军不可……”永缙皇帝出声阻止。
“爷爷……”同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魏远循持刀的手一顿,转眼看着奔来的身影,他认出来,那是魏辰,他引以为傲的孙儿。
看着逐渐靠近的魏辰,魏远循高声说道:“辰儿,爷爷这一生本问心无愧,无奈身为将军,刀下亡魂无数,虽不后悔。
但斩杀的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却让爷爷一生难安,今以死谢罪,愿来生国泰民安,没有杀戮,不再为将,不再杀人。”
说着,剑锋划过喉咙,鲜血迸溅。
魏辰这时已经奔到魏远循身边,一把扶着正要倒地的爷爷,缓缓将他放下,靠在自己怀中,泣声道:“爷爷,不要啊爷爷,不要离开辰儿。”
“外祖父……”林映月也来到面前,泪流满面。
魏远循微笑着看向魏辰,艰难说道:“这次,你的选择,爷爷很,高兴。”
魏远循抬手想要抚摸魏辰的脸庞,却终是无力地垂下:“辰儿,爷爷累了,想休息了。”
说着,缓缓闭上眼睛,手中的长剑咣当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魏辰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眼中充满了痛苦,紧紧抱住爷爷的身体,痛苦落泪:“孙儿定不负爷爷教诲。”
林映月捂着嘴,身子抽动,眼泪直流,她原以为的宣王发动政变、逼宫称帝,自己母凭子贵最终坐上后位……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宣王败了,被贬为庶民。外祖父也死了,她们的娘家后盾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林映月瘫坐在地,目光呆滞。
四周一片寂静,却忽听当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十分清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却见明哲长剑掉落地上,他整个人弓着身子,样子十分痛苦。
紧接着,蓉太后、永缙皇帝、杨珺,甚至赫连衡、惜安等所有人都面带痛苦瘫坐于地,浑身使不上任何力气。
孟怀咫也察觉身体有异,惊呼道:“有毒。”
她很快给自己服下一枚丹药,想要暂时缓解症状。
“没用的。”木合塔忽然干笑着从赫连衡等人身后走出来:“中了老夫的‘蚀心散’,岂是其他解毒丹药能够化解的?”
说着,他抬头看向赫连衡,阴恻恻地笑道:“赫连衡,你也没想到吧,老夫是圣火教的人,助你夺位,只不过是想利用你搅乱大赓朝局,我们真正想要的,是改朝换代,由总教主取代那个位置,夺回江山,哈哈哈!”
大教主赤飞烟也踱步过来,不屑地冷笑道:“一群蠢材,一个为了男人,一个为了女人。”
他戏谑地看了眼林牵洛,对赫连衡说道:“赫连衡,为了赓王妃造反,值得吗?”
继而又看向坐在地上哭泣的林映月,笑问:“为了做皇后,劝宣王造反,愚蠢的女人。哈哈哈……”
见赤飞烟笑得很是得意,林牵洛终于沉不住气了,怒斥道:“宣王造反与我何干,这个时候使这离间计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