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失明
作者:我苦菜鸡久矣   无患亦久最新章节     
    梅昕玉依偎着杜明澜说:“你就如同我的神,赐给我不一样的新生。”
    杜明澜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子全乱了套,只看得到梅昕玉这个人,嘴巴也只能发出“梅昕玉”三个字,他整个人都特别激动。
    梅昕玉最后的落款没能刻上去,他手里的刻刀就被杜明澜撞掉了。
    哗啦一声,画桌上的东西被扫掉在地上,梅昕玉整个人都被杜明抱了起来。
    画桌上,他成为了一张画纸,而杜明澜就是执笔的人。
    两个小时后,梅昕玉缩在椅子里懒洋洋地玩着自己的私印,私印被磕掉了一个小角,勉强还能用。
    画桌移了位,梅昕玉这才注意到桌脚已经在地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杜明澜正蹲在地上捡东西,画笔散落一地,其他杂七杂八的绘画工具滚得满屋都是。
    杜明澜捡起滚到墙角的镇纸,刚捡起来那上好的镇纸就断成了两半,可想而知他刚才到底有多激动。
    虽然他有些失控,却还顾及着梅昕玉的伤,全程护着他的左手。
    他自己手背上被他咬出的伤口却崩裂开来,流了不少血,这会儿都已经重新结痂了。
    梅昕玉沙哑着声音促狭地问:“喂,你刚才干嘛那么用力?我的画桌都歪了。”说着,他还用手晃了一下,发现桌脚竟然松动了。
    杜明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就听梅昕玉继续说:“我的私印也坏了。”
    他费力地伸着脖子看过来,就看到杜明澜手里断成了两半的镇纸。
    “那可是上好的整块玉石,也被你毁了。”
    杜明澜越发无地自容,想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惜梅昕玉的小楼有他不喜欢的牛鼻子好心赠予的灵符,那么多炮火都没能震出一条缝。
    他无处可藏,只能面对。
    站起身来,他把镇纸放到画桌上,然后把笔架扶起来,又把捡好的画笔一支支挂上去。
    梅昕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促狭多了几分其他不明的意味,他说:“明澜,以后你可得赔我。”
    杜明澜望过去,就被卷入他灿若星河的眼眸中。
    杜明澜点头说:“好。”
    第二天杜明澜有事要早早下山,他们几家报社要开会。梅昕玉没跟他一起,他也没多劝。
    在其他别墅被炮火夷为平地的时候,他就和梅昕玉商量搬到他那里去,梅昕玉一直没同意,他也就没再提。
    走出门的时候,小院里的丁香树负满了雪花,地上也堆了厚厚的雪层。
    梅昕玉追过来给他戴围巾,外面太冷,他直接拉着梅昕玉进了屋关上门。
    梅昕玉一边给他戴围巾,一边叮嘱:“今天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当心点。”
    杜明澜点头说:“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联系我。”
    “我会的。”梅昕玉揪着他的领带亲他一口,又替他抚平衣襟,“我不会走的,你别担心。回见。”
    杜明澜亲回去,不是浅尝辄止,把梅昕玉好不容易系上的围巾又给弄乱了。
    梅昕玉挣扎着推开他:“快走吧,不然一会儿你又走不了了。”
    杜明澜深有同感,他自己随便整理一下衣襟和围巾就出了门。
    梅昕玉走到二楼站在窗户边目送他,他心有所感一般回头朝他挥手。
    梅昕玉也笑着挥手,眼里却全是不舍。
    杜明澜离开不久,梅昕玉前几天托西餐店老板买的东西就到了,是老板让几个服务员送来的。
    如今流传着云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传说,也难为这几个服务员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把东西抬到院子里,又在老板的吩咐下开始清理院子里的雪。
    老板叼着一根雪茄,和梅昕玉现在门边看服务员清理雪。
    雪层纷纷落下,光秃秃的丁香树枝得以解救,终于直起了腰。
    老板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大衣,他呼出一口烟雾说:“你买这么多炸\/\/药干嘛?”
    梅昕玉手里夹着烟却没有抽,淡淡的烟雾缭绕而上,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淡淡地说:“有些事必须我亲自了结。”
    “行吧。”老板把雪茄按在墙壁上,“有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联系。”
    梅昕玉看着他留在墙壁上的印子,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嫌弃。
    老板干笑着掏出手帕清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我顺手了。”
    “改改吧。”梅昕玉叹息地说,“那么多年了,你这臭习惯还不改改,迟早肺癌。”
    “呸呸呸!”老板朝雪地吐口水,“你别咒我,我就好这口,怎么也得享受够了再戒。”把雪茄放到鼻尖闻着,他心里想:这辈子怕是都享受不够了。
    梅昕玉望着远处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板把雪茄放到盒子里,把手连盒子塞到大衣兜里说:“能有什么打算,自从你救了我,我就跟着你混,那么多年过去,我都长胡子了。”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梅昕玉哭笑不得:“够了啊,不就是四十多吗,人生路还长着呢,离开这个地方去过安生的日子多好。再讨一个老婆生几个孩子,那不是很好?”
    “是挺好的。”老板露出几分向往,但是又很快散去,他说,“可是对我来说没意思,一个人习惯了,别害了人姑娘。”
    院子里的雪已经清理干净,几个服务员站在院子外面等着,搓手跺脚,被冻得瑟瑟发抖。
    梅昕玉不再多说,只道:“有好酒给我留着,回来我还去你那里喝。”
    “得嘞。”老板挥了挥手,带着服务员们下山了。
    梅昕玉仰头看着房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雾气蒙蒙,空气中飘着硝烟的味道,云山少有人来,来了没他的允许也进不了院子,梅昕玉把炸药搬到地下室,干脆就到小阁楼写了封信,然后回到画室继续雕刻没有完工的浮雕。
    就差一些细节没有处理,还需要些时间。
    中午的时候,杜明澜又来到小楼,给梅昕玉带了午饭。他好奇地问院子里的箱子是干嘛的,梅昕玉吃着饭回答是托人买的颜料,他已经搬到画室了。
    饭后梅昕玉突然想去散步,就拉着杜明澜走在冰天雪地里。
    他甚至带了画架、画纸和画笔,非要给杜明澜画一张速写。
    杜明澜根本不舍得看他手被冻得通红,干脆就把绘画工具放回客厅,把梅昕玉的手拉到自己衣兜里,牵着他去树林里散步。
    脚下踩着雪花“咯吱咯吱”地响,树上的雪团时不时会落下来,杜明澜运气很不好被砸了满头满脸的雪。
    梅昕玉哈哈大笑,一边替他清理头上的雪,一边把他的头按在怀里揉。
    杜明澜眼镜都差点挣扎掉了,还是没能脱离他的“魔爪”。
    散散步,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冬天的下午总是容易起雾,今天也不例外。
    层层叠叠的雾气从松林里弥漫出来,慢慢席卷天地。
    杜明澜拉着梅昕玉回家,到了小楼前突然抱住他,见他要说话,杜明澜又吻住了他。
    两人接了一个冗长的吻,结束之后梅昕玉靠在他怀里喘气。
    “明澜,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杜明澜说:“我担心你受伤。”
    梅昕玉笑了:“我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连我的小楼都伤不了分毫,更不要说伤到我了。”
    他拍了拍杜明澜的手臂:“你放心,我没事的,你老老实实写你的报纸开你的会。”
    杜明澜说:“那我明天再来陪你。”
    “嗯,我等你。”
    然后梅昕玉站在院子外面目送杜明澜走远。
    雾又变大了,杜明澜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梅昕玉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屋。
    梅昕玉直接到了画室,他想尽快完成浮雕。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好快,等外面传来动静,天已经抹黑了。
    梅昕玉放下刻刀离开小楼,往云山南边而去,正巧救了几个被几个倭国士兵追赶的姑娘。
    几个姑娘跪在地上对他千恩万谢,纷纷说下辈子当牛做马定要回报他,求他暂时收留她们。
    梅昕玉无法收留她们,只能给她们一些钱让她们离开。
    其中一个姑娘递给他一根手帕让他擦擦额头的汗,然后几个姑娘哭哭啼啼地相互扶持而去。
    接着,梅昕玉听到小楼那边传来爆炸的声音,他立马快步回家。
    他回到小楼的时候,正听到马三说大话。
    有个男人在嚷嚷:“我就讲有妖怪有妖怪,那个梅昕玉就是妖怪,你们一个二个就是不听,我们快点走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跑不脱了!”
    “呸!”马三粗犷的嗓子啐了一口,“老子才不怕他,我们啷多人,一人一脚踩死他!所有人都上,今天一定要抓到他!”他今天急得都冒出方言了。
    “你想踩死哪个?”冷清的声音响起,梅昕玉走过去看着那些匪里匪气的人。
    今天马三他们带了很多人,还带了武器炸药,刚才就是他们在炸楼。
    小阁楼的窗户已经破了,梅昕玉有点生气。
    他冷冷地说:“你们今天必须得付出代价!”
    上次被他拧断手臂的那个小土匪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马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人就能拯救一座城的人,你偏不答应,你不配留在泉山市!”
    梅昕玉巍然不动地站着,揉着手准备狠狠教训这些土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僵直了身体。
    周围突然冒出很多百姓,都是泉山市的人,男女老少,老弱病残,他们面带哀求地看着他:“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救救我们!”
    他们一齐跪在雪地里,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着梅昕玉牺牲自己拯救他们。
    多么可笑?
    梅昕玉却笑不出来。
    马三势在必得地盯着他:“梅先生,看来这救苦救难的菩萨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了。”
    “那谁来当菩萨救我?”
    “什么?”梅昕玉声音太小,再加上周围哀求的人太多,马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梅昕玉讽刺一笑,问马三:“你家主子在倭国兵营吗?”
    马三喜上眉梢:“怎么?梅先生愿意下山见小泉先生了吗?”
    “别废话!”梅昕玉低喝。
    马三这会儿仿佛看到自己一家团圆的美好景象,梅昕玉态度再恶劣他都能忍,他笑着说:“在的在的,小泉先生一直在等您。”
    想到小泉先生给的药也许要起效了,马三不怀好意地说:“不过小泉先生希望你配合,就多做了点事。”
    梅昕玉突然眼前一黑,他眨眨眼睛再睁开,又能看清楚四周,雾气浓郁,他仿佛看到了匆忙赶来的杜明澜。
    他看到杜明澜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嘴巴开合,似乎要抬手做动作,下一瞬间,梅昕玉的世界彻底黑暗。
    他失明了,是因为刚才那姑娘给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