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清的声音,杜子远从堆积如山的不知名材料堆中抬起头来,眼神有一刻的迷惘。
“清哥儿,你来啦!”
“伙计跟我说,你又顾着干活,还没吃饭。”
江清站在门口,手中提着饭篮,有点无处下脚。杜子远连忙推开桌子上散放的物件,招呼江清,“过来吧!放这里。”
江清拿出几碟杜子远爱吃的菜,一一放在桌上。
环视一圈,江清忍住想要动手收拾干净的想法,痛心首疾说道:
“相公,我真后悔让你跟着小麻雀混。好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硬生生变成了粗糙理工男。你的洁癖呢?你的原则呢?”
杜子远把头深深埋到饭碗里,哼哧哼哧地专心啃饭菜,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看杜子远吃得差不多了,江清才又开口说道:“杜忠清说,他准备安排人去京城开新店。相公,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有人做陪,我放心一些。”
杜子远放下饭碗,拿过江清递过来的手帕擦嘴,回道:“可以,哪日出发?”
江清努力回忆着信中的内容,“明日。先过去羊城,然后北上,经长沙府到达汉口镇。再顺流东下,到扬州府。最后经大运河直达京城。”
羊城到京城,相隔数千里。
那么崎岖的一条进京之路,可供选择的路线却不多。
多少举子,穷尽一生,都考不了进士,却将无数光阴,耗费在这来回多次的进京之路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人。
江清所说这的一条上京路线,水路为主,如无意外,能赶在会试开考之前到达京城。
就是杜子远难得听到江清这个路痴,将路线和地名都讲得顺溜。他会心一笑,随口问道:“坐商船?”
“对!“说到这个,江清有点兴奋,“有一位跟洪隆祥合作了三年,专门批发家禽贩卖的商人,刚好有事要北上,听说你要进京参加会试,特意托杜忠清帮忙询问,想邀请你上船。”
“呵呵,那有我这个举人坐镇,确实省事不少。”
何止省事,还省钱呢!
这个时代的进士和举人,坐船不用收费!
因此,有一些民营的商船,最喜欢招呼一些举人上船了。
每每遇到钞关要求停船检查的,便将举人推出去。收钱的一看,哦,是上京赶考的举人,便会放行,不过多纠缠。
这沿途要收过路费的钞关,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有了进士举人的出面,那这商船一路上的过路费,不就能省下来?
“呵呵,相公,人家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好处,大家各自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就你贪小便宜!行吧,准了!”
想到杜子远最近一直泡在这院子里搞研究搞发明,江清不由地担心起杜子远的学问。
“相公,此番登船之后,你就能心无旁骛读圣贤书。至于你院子里的这些......暂且不要多想。你放心,你手底下的那些得力干将,我会看着,一有关键进展,会通知你。”
杜子远无奈扯出笑容:“清哥儿,你相公我可不做无用之举。给我好好看着这里,等着我回来就是。”
“啊?真的连临时抱佛脚都不用吗?”
杜子远轻弹了一下江清的脑门“小傻瓜,尽想些有的没的!你就放一百个心,你家相公我毕生所学,都在这里,忘不了。”杜子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江清装作恼羞成怒,故意后退一步,朝杜子远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十分夸张。
“相公大人威武,请受我此等学渣一拜。”
这一下,可把杜子远逗乐了。他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清哥儿,你这般行礼,莫不是想要将为夫折煞不成?”
听到这话,江清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地说道:“哎呀,夫郎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相公的佩服之情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
“打住!”杜子远哭笑不得。
江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心中暗自得意:哼,你最好别是哄我,我等着你衣锦还乡!
“有件事没来得及跟你说,那唐垣,会与我一同前往京城。”
江清脑子一顿,“汤圆兄?他也考中举人了?”
“不错。昨日收到他的来信,说是已经前往南湖县找我。按照日程,他今日也该到了。”
“啊?那我要不要安排人去接他?他有说在哪个码头停靠吗?”
“不用,他说南湖工业园区水泥厂的大名,已经传到了高庆县,他要亲自找过来。”
江清听了,心想,还真是个怪人。
给杜子远要带走的软细,早就收拾好。为了照顾汤圆兄,江清叫人又多收拾出一份。
傍晚时分,看守工业园区大门口的大叔,过来通报,说是有个举子要找老爷。
杜子远和江清对视一眼,一同起身,急急赶过去大门口。
远远的,果然看到一个胖壮的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哥儿。
“唐垣兄!”
“子远兄!”
杜子远和唐垣互相拍肩打趣,先行一步进了园区。
江清看着那哥儿,先开口问道:“你是……唐夫郎?”
那哥儿轻笑着点了点头。
“哎,你好你好,我是杜夫郎,咱们别站着了,快进来!”
江清招呼人过来帮忙拿行李,跟上杜子远和唐垣。
“子远兄,这工业园区,了不得啊!哎呀,那些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回转窑?”
唐垣一手搭着杜子远的肩膀,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大块头。
杜子远骄傲道:“不错,那就是回转窑。”
唐垣推着杜子远往前走,“快!带我去看看。”
参观完回转窑,杜子远又带他去看钢筋混凝土,然后是码头和仓库。
至于那个神秘的院子,暂时没有带唐垣进入。
四人走了许久,来到工业园区的生活区域。
望着那一幢幢的钢筋混凝土高楼,唐垣惊得掉下巴,好一会,才摇头晃脑吟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
杜子远失笑,“行啦!别在这里卖弄你的文采,有本事,等我们上船后,再一较高下。”
唐垣还意犹未尽,末了,摸着肚皮说饿了累了,想吃饭。
江清听到,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说道:
“我早就让人准备了晚饭,走吧!我给你们夫夫俩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