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清唠叨上的杜子远，又在干什么呢？
老样子，下值后，他和时侍郎，又被启泰帝给叫到了御书房。
“你们两个看下这份密折。”
杜子远和时侍郎对视一眼，皆感意外。
时侍郎接过内侍总管递过来的折子，发现那是西厂锦衣卫上呈的密折。密折上，详细列明了边地军事屯田被侵占之事的彻查结果。
查到的涉案人员，上至皇权贵族，下至地方豪坤，都有涉及。真要一网打尽，那启泰帝这皇位，怕是要坐不稳。
可若是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启泰帝又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再来看下这一份密折。”
杜子远和时侍郎只看了个大概，就吓得慌忙跪下。
“陛下，此事......当真？”
启泰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垂眸，轻声叹息，点了点头。
这一份密折上，奏明永安王在封地上，秘密征调民夫挖铁矿，还私下招募工匠制造兵器。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还勾结海商海盗，大肆购买火器！
这里边，说不定还有一些势力参杂其中，以图谋不轨！
“呵呵，朕已经给过他好好做人的机会，他非要作死！作死就作死，也不放聪明一点，让人煽动一下，就按耐不住，真是个蠢货！”
杜子远和时侍郎听得心头大骇，深深地埋着头不敢说话。
启泰帝又自言自语了，“不对，朕居然被那么一个蠢笨的家伙压了那么多年……呵呵，朕的好父皇，您的好皇儿，很快便会过去陪您，您大仇得报，应该开心才对！哈哈哈……”
杜子远和时侍郎大气都不敢出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启泰帝一个不顺眼，拿自己出气。
启泰帝却看也不看他们，径自问道:“侵占屯田一事，你们有何解法？”
时侍郎回过神，试探着回道:“要不，杀一儆百？”
启泰帝转过头看他，“朕做那把铡刀有何难？可杀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如何根治，才是朕想做之事。”
杜子远明了，启泰帝这是想借此事，整饬官风吏治呢！
于是，杜子远斟酌着回道:“回陛下，既然侵占屯田之人已然查明，可先责令其归还侵占田地。”
“他们若是抗令不遵呢？”
“那便追责到底。轻则审问查明后，便革职查办，并勒令限期内归还田地。而其住所及原籍家产，则变价发卖。”
启泰帝轻笑，“哦？抄家？有意思，说下去。”
杜子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对侵占屯田数额较大者，革职后，投入监狱，子孙也一并解任，家产一律查封！若是他们无力归还，便由子孙设法赔补。”
“哈哈哈……好一个祸及子孙！他们连死都不怕，朕偏要留着他们性命，穷追猛打，让他们再无出头之日！”
杜子远擦了擦冷汗，继续献言。
“陛下，光是惩治，还不足以杜绝贪腐。臣，提议高薪养廉。”
“唔……”启泰帝摸了摸下颌，确实，以朝廷目前的官员薪俸来看，确实偏低，也怪不得会有官员贪赃枉法。
启泰帝之前说过要给官员们加俸禄，并非随口一说。如今，由杜子远再次提出，启泰帝不由得考虑起实施的可能性。
要是，国库充裕的话……
启泰帝不由地蹙眉，看向跪倒在地的两人。
“你们两个，起身。”
“谢陛下。”
时侍郎偷偷窥觑天颜，见启泰帝依旧愁眉苦脸，便安慰道:
“陛下，臣听闻不少权贵豪绅家产惊人，若是被抄家，定能为国库增加不少进账。再加上屯田被归还，又能收上田税，那高薪养廉之事，未尝不可一试。”
启泰帝听了，笑道:“那帮迂腐老臣，知道抄人家产，乃是为了给自己加薪，不知会作何感想？”
时侍郎不怀好意一笑，“应当，会暗中使力。”
“哈哈哈……”
启泰帝笑到最后，还不忘问屯田被归还之后，该如何处理。
开中法已然被破坏，可戍边屯垦还要继续坚持。
杜子远想了想，便说道:“臣听闻，新的车营编法，已有将军在军中展开训练。”
启泰帝不想透露太多这方面的消息，但他还是说道:“不错。”
“臣认为，屯田军户承担屯垦戍边职责，乃是预备军，与正规军有所不同。既然如此，就不应一概论之粗暴管理。”
本朝的军队，实行都司卫所制。就是兵部负责政令发布，掌管五大军区的五军都督府负责统兵打仗。
而五军都督府，又在地方设立都指挥使司。然后每一个都指挥使司下边，又分设若干个卫所。
每个卫所有好几千人。而这些卫所的军户，就是屯垦戍边的主力。
也就是说，这些卫所，归都指挥使司管。而都指挥使司，既要管如何打仗，又要管下边的军户如何耕种纳税！
这就好比让军队去经商一样，迟早有一天，会扰乱市场正常竞争秩序，还会降低军队的作战能力。
“陛下，臣认为，卫所军户可实行政军商一体制。在所辖垦区内，军户可依照律法，自行管理内部事务。”
“你的意思是，朝廷和地方官府，共同管理卫所军户？”
“陛下，您可将这些分散在各边地的卫所屯田，看为一省，下设府州县镇，自上而下，分级管理，此为政。再将卫所军户按营兵编制，分设机动师、军分区、守备大队等军队建制，以及守备、备御、提调、把总等职务，此为军。”
杜子远这么一说，启泰帝便很好理解了。
“那还有一个商，是指官商？”
“回陛下，您可将各边地屯田及其军户看成一个大商行。军户屯田生产农作物，运送到各地让其流通。赚了钱，再拿去修路或者建房子，又或是让钱生钱。”
启泰帝若有所思。
时侍郎提出异议，“按你这么说，那这军户，该为军籍还是民籍？”
杜子远看了启泰帝一眼，诚恳说道：“那些军户，为了守卫边疆，付出良多，本应优待，而非压迫。”
是啊，若是去戍边屯垦也能安稳度日，那些军户，还怎么会逃走？老百姓活在这世上，无非也是为了衣食无忧而已。
杜子远再次跪下，高呼：“臣斗胆，提议将军户改为民兵。”
启泰帝和时侍郎听了，一时沉吟不语。
“此事，容朕与阁老商议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