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真的是把我背过来了?”
木透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时不时看一两眼夏目贵志,实在是没有想到夏目这小身板还能把相田凛子给背过来,虽然不是很远,但闭上眼的话,难度就大很多了。
夏目贵志点点头,顺势接道:“还好老师提醒我不要睁眼,不然我们可能会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夏目贵志指着身后那团迷雾说着,木透顺势看去,那里面似乎还飘荡着不少黑影,时隐时现。
猫咪老师适时解释道:“这应该是被困在里面没有出来的人或妖,不过,困在里面久了,自然会变成妖怪。”
“那,那三个女学生也会困在里面出不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木透有些担心那个黄雨衣女生。毕竟自己都没有经受住迷雾里妖怪的考验,要不是有夏目贵志帮忙,自己也许就成为那些迷雾中黑影的一员了,想到刚才的经历,她依旧心有余悸。
“这就看他们本事了,没想到这音世旅店的老板娘还真有一手,夏目,相田,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猫咪老师难得露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这让两人都不由得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面前是一座被浓雾笼罩着的茂密森林,参天的林木让人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两人先后踏上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路,抬眼望去,竟不知道要伸向山林的哪处。
“又是山。”木透不由得吐了个槽,“这里面肯定有很多妖怪。”
“看来这又是一个考验啊。”猫咪老师也自觉担任起了开路的工作,大摇大摆地走在两人面前。
夏目贵志朝木透投去担忧的神情,她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太好,应该是在幻境中经受了不少折磨,从车上到雾中,她已经中招两次了,这让人不由得对她多个心眼。
“相田,你现在状态不太好,多和我说说话吧,如果又遇到了幻像,我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
“我还好啦。”木透笑着回应道,用一个夏目听不太懂的玩笑话将自己的情况给弱化,“只是今天真的有些背了,啥精神污染都找上我,以后出门要看黄历了。”
猫咪老师冷哼一声,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令猫省心的主。
“你和夏目都该小心,心中有困惑,妖怪很容易趁虚而入的。”
木透一边打量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从阴影中窜出来的威胁,一边随口问道:“夏目有什么困惑?”
猫咪老师提高了声调,贱兮兮地说道:“夏目这家伙不让我说啊!”
夏目贵志有些微愠,压低着声音道:“老师,我们不是说了,回去再说嘛!”
木透全当没有看见,既然夏目不想说,那自然有他的理由。
林子里湿气很重,两人的衣服都被雾气和路边草叶上的露水沾湿,木透有些不自在地扒开了黏在脖子上的碎发,这里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再加上湿气里还带这些妖气,总感觉这样下去会出事啊。
“下雨了。”在木透感觉到有雨滴滴落在脸颊的时候,夏目贵志提前伸出了手,“这里妖气很重,让人很不舒服。”
“同感。”猫咪老师说着,来到了夏目贵志跟前:“抱我。”
夏目贵志没有多问,抱起了猫咪老师,后者解释道:“这雨里有让妖怪失去行动能力的物质,虽然我不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但还是会有些影响,等一下遇到什么可能要靠你们自己了。”
“靠,关键时刻ban掉输出吗?”木透忍不住又吐了个槽,虽然猫咪老师听的不是太懂,但还是翻个白眼回敬了她:“你不是很能打吗?”
不过好在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亭子,两人快步跑了进去。
“这亭子出现的真及时啊!”夏目贵志将猫咪老师放下,后者则是甩了甩毛上沾到的水珠。
木透也取下卫衣帽子,甩了甩有些乱的长发。
“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么深的山会有一个亭子呢,太突兀了吧。”
“这样的地方有路也很奇怪吧,”猫咪老师朝她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这里肯定有很多妖怪什么的,这说不定是他们建起来躲雨的。”
“也对。”木透讪讪笑道,看了眼夏目贵志,发现他双手环抱双臂,在一边不停跺脚。
“怎么了?”木透歪头问道。
“有点冷。”
猫咪老师撇了撇嘴,像个老妈子似的教训道:“叫你出门多穿点。”
木透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灰色的毛巾:“我带了毛巾,擦一擦吧。”
“谢,谢谢。”夏目贵志有些惊讶地接过,“相田你出来还带毛巾吗?旅店不是有吗?”
“这个,考虑到是音世旅店嘛,我就留了个心眼,要是她店里的东西不干净,我就用自己的。放心,也给你准备了几条。”
“这你倒是考虑得不错。”猫咪老师肯定道,“谨慎为好。”
雨下的越来越大,两人都没再言语。
这时,密林深处走出一道影子,他走得很快,似乎也是来避雨的,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看向他,那是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和尚,他面色惨白,没有什么血色。
和尚停在了亭子外,没有进来,他撑着一把同样破败的伞,根本就遮不了这么大的雨,这一路上来到亭子,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进来躲雨吧。”木透提议道,说着和夏目贵志往后挪了挪,给小和尚腾出一个落脚的位置。
“谢谢。”他的声音很低,但可以听出,他大概就十四五岁。
和尚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们,但还是收起了伞,走进了亭子,在边缘坐下。
靠得近了,两人这才看清,小和尚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他双颊凹陷,眼珠有些外突,眼神中透露着无望和疲惫。
和小和尚说了这句话后,木透就没再去看他,对于妖怪,她能做的就是这些,因为不能保证对方是不是麻烦的家伙,所以只能适度地交流,即使是出于善意,也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
本来就是深夜出行,就算是提前睡好了也很难适应,再加上在车上和雾中一直提心吊胆,两人都有些累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睡觉的时候。
所以,夏目贵志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饭团,递给了木透:“吃点东西吧。”
猫咪老师则是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那份抢了过去。
一旁的小和尚似乎饿了很久的样子,从夏目贵志拿出饭团的时候开始就直勾勾的盯着他,夏目贵志看了眼手中的饭团,走向那只蹲在角落的小僧。
“你吃吗?”
后者伸出手想要去接,但看到猫咪老师那双凌厉的眼睛,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不用怕他。”木透也跟着来到夏目贵志身边,叹了口气:“你应该是小雨坊吧,可怜的家伙,就接下吧。”
唤作小雨坊的妖怪听闻,看向了最先走向他的夏目贵志,后者则是点了点头。
他接过饭团,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像是在享用一道美味大餐,因为他似乎知道,这一顿之后又要饿好久了。
“我也不饿,这个饭团你吃吧,就不用省着了。”木透将自己那份也递了过去。
小和尚似乎很惊讶,但还是接下了木透的饭团。
木透和夏目贵志相视一笑,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猫咪老师看着明显是饿了的两人,叹道:“你们两个还是不长进,说了别在外面招惹妖怪,要是惹上什么奇怪的家伙可不好办。”
夏目贵志笑道:“我们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吃,这小妖实在可怜,帮帮他也没事嘛!”
“你这家伙,总是先想着别人。”猫咪老师虽然抱怨着,但木透知道,他其实很欣赏夏目贵志这点。
木透笑道:“小雨坊也不是什么坏家伙,我们等一下问问他关于音世旅店的事吧。”
“小雨坊是什么,是他的名字吗?”夏目贵志问道。
“是妖怪的种类,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我也是猜的,他应该是妖怪吧,等会儿问问他就好了。”
小和尚吃着饭团,眼睛却不停的往这边瞟,他听着两人一猫的对话,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等到小和尚吃完,雨似乎也小了些,夏目贵志冲小和尚喊道:“小师父,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后者还是很胆小的样子,但由于对方是帮助了自己的人,他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他,他看向了夏目贵志,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他回答道:“施主您说。”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你是妖怪吗?”
“是,是的。”小和尚垂下了眼睛,自顾自的开始回忆道:“正如您旁边那位女施主所说,我应该是小雨坊,一个饿死的小僧。”
“其实我有个疑问。”木透俯下身子,好奇的问道:“死了也会饿吗?”
由于吃了两个饭团,小和尚恢复了些体力,他回道:“我,我的执念就在于此,会记得这种感觉,只要不吃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那中濒临饿死的状态。”
木透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夏目贵志则是很郑重地对小和尚说道:
“那以后若是遇到我的话,就找我要吃的吧,我这段时间会住在音世旅店,你若是饿了,去那里找我就行了。”
“呆子!”猫咪老师突然跳起身来,给了夏目贵志一击。
夏目贵志捂着脑袋委屈地看向猫咪老师。“怎么了,老师,为什么突然打我!”
猫咪老师愤怒地教训道:“你才在这里住多久,不要轻易对妖怪许下承诺,你无法兑现的话,妖怪变坏不说,说不定会害死自己,玲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和尚听了,笑道:“施主您别担心,你们说的音世旅店我不敢过去的,您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很感动。”
夏目贵志瞪了眼猫咪老师,转而看向小和尚:“我说的是真的。不过,如果音世旅店对你来说真的很危险的话,我出来给你送吃的也不是不行,虽然没办法在这里呆很久,但,我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会帮的。”
小和尚愣住了,他似乎没有料到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会这样来帮他,他温柔地笑了,“您真是个好人,如果我在生前遇见了您这样的好人该多好啊。”
木透一直在观察小和尚的表现,他是个小妖怪,但有着生前的记忆,而且思维还很清晰的样子,还带有情绪。
“你是不是鬼变成的妖怪啊?”木透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吧,这座山上有很多我这样的妖怪,似乎和音世旅店都有关,我原来不是在这里的,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夏目贵志问道:“小师父,你好像对音世旅店很了解的样子,能不能和我们说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知道那里面的妖怪都很强大,我是没办法进去工作了,只能在这山上到处转悠,等着来这里的旅客向他们讨些吃食,不过,很少会有人给我吃的就是了,他们看到我要么就当没看见,要么就打我骂我,害怕我,没有像您这样的好人。”
小和尚似乎给出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猫咪老师捕捉到了,问道:“也就是说,如果足够强大的话,你是能够进音世旅店工作的,音世旅店里都是些妖怪员工对吗?”
“是的,但那都是老板娘挑选出来的。施主,我真的帮不上您什么忙,希望您别怪我,我也只是个小妖怪,只是生活在这座山的最底层。”
“没关系的,”夏目贵志安慰道,“谢谢你和我说的这些,我会注意的。”他的神情很是真诚,让小和尚再次感动起来。
林子里的雨已经没那么大了,但为了猫咪老师和两人的健康着想,他们决定等雨停了再走。
小和尚似乎思考了很久,有些紧张地走到夏目贵志身边:“施主,我不能帮到你什么忙,但还是觉得很感谢你,这把伞,是我在一个山洞里捡到的,虽然很破,但他总能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就送给你防身吧。”
夏目贵志连连摆手:“还是你留在身边吧,你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很多。”
小和尚态度十分坚定:“请您一定收下,音世旅店比您想象中要凶险很多,关键时刻一定用得着的!”
夏目贵志看了眼小和尚,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接过了那把破败的伞,说也奇怪,这把伞在小和尚手中就是把普通的伞,但夏目贵志一接触到它,他就开始泛起微光,惊得众人皆是惊叫出声。
“哦吼,夏目,这伞上有妖怪。”猫咪老师做出警觉的姿势,头上也泛起微光,那伞的微光瞬间暗淡下去。
“这,这,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小和尚一脸懊恼,似乎为自己好心办坏事感到很是难过。
“这伞并没有伤害我。”夏目贵志平静地说道,“他似乎想要和我沟通,小师父,你不用怪罪自己。老师,相田,你们知道这伞上是什么妖怪吗?”
木透摇头,而猫咪老师则是眯起双眼,似乎也在仔细打量这把伞,“伞上的妖怪似乎沉睡了,但他并没有恶意,至于是什么妖怪,我也不知道。”
看着小和尚愧疚的表情,夏目贵志耐心安抚道:“没事的,我相信你,这伞帮了你这么多次,也一定会保护我的,我可以把他带在身边吗,等我从旅店出来,我就还给你。”
小和尚感动地点点头,对于夏目贵志的信任,他真的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表达。
“又乱捡东西,出了事又是我来给你兜底。”猫咪老师撇了撇嘴,嘟哝着。
夏目贵志呵呵笑着,转头问小和尚:“我不想叫你小雨坊,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我叫夏目贵志,你的名字是?”
小和尚似乎很惊讶,不知道多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他想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笑道:“小僧法号惠顺。”
夏目贵志笑道:“惠顺小师父,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少年的笑容如同夏日穿透森林的阳光,温暖而坚定,温暖了一个在山林中飘荡多年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