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毒酒
阿穆尔就像是地上有一百块钱，俄罗斯帝国先看到的，但是钱在清帝国脚边。
俄罗斯帝国说钱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
清帝国说钱在我脚边，所以是我掉的。
谈不拢打一架不分胜负，所以这一百块钱就被俄罗斯帝国和清帝国平分，一人五十。
所以钱到底是谁掉的，根本就不重要，谁的拳头大就是谁的。
乔治在圣彼得堡的时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处处装小孩扮可爱，逗大人开心。
现在乔治有能力了，所以尼古拉召开御前会议，只有斯托雷平这个愣头青，敢提乔治的名字。
乔治不管圣彼得堡如何对乔治讳莫如深，格奥尔基说的对，远离圣彼得堡，别回去。
就算没有日俄战争，乔治和尼古拉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乔治是理想主义者。
虽然现实是残酷的，乔治还是认为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利益之外，还应该有些其他东西。
心情不好，就需要发泄一下。
日本现在就是乔治的出气筒。
奥保巩不傻，死守奉天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在关东俄军即将完成对奉天的包围之前，奥保巩不得不从奉天撤离。
1月20号，奉天终于在阔别10个月之后，又回到关东俄军控制下。
1860年之前，关东地区一直处于封禁状态，清帝国禁止国人进入关东，将关东作为清国皇族的保留地，这一时期严格意义上说，关东是没有平民的。
1860年《天津条约》规定，辽河下游的牛庄设为商埠，清帝国被迫开禁。
关东地区全面开禁，是从去年才开始。
清帝国开禁的原因不是体恤民生，而是日本正在对关东大量移民。
再不开禁的话，关东就要变成日本的关东了。
日军虽然退出奉天，但是来自日本的移民并没有全部离开奉天。
日本本土屁大点地方挤了4000万人，人均资源少的可怜，去岁今冬因为日俄战争居然还在饿死人，让人很难相信，这是连续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获得胜利的日本。
关东地区因为清帝国的封禁，人口密度和俄罗斯帝国的西伯利亚差不多，同样也是砍不完的树，捞不完的鱼。
所以纵然日军战败，被迫撤离，已经移民奉天的日本人，还是赖着不走。
死都不走！
那就死吧。
日本是以殖民开拓团的形式向奉天移民，一移就是一个村，很好分辨。
对于清国人，关东俄军虽然不至于秋毫无犯，可也不会滥杀无辜，毕竟俄罗斯帝国连西伯利亚都没能力充分开发，需要关东人的配合，才能在关东获得利益。
日本人就算了，都是强盗，装什么大尾巴狼。
对这一点体会最深的，是新民府巡警前路游击马队管带张雨亭。
张雨亭生于奉天省海城县西90华里北小洼村，上过私塾，卖过烧饼，学过木匠，当过货郎，还当过兽医。
甲午战争爆发后，张雨亭投奔清军宋庆部，后升任骑兵哨长。
清帝国在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张雨亭心灰意冷，回乡当兽医。
辛丑战争中，俄军入侵关东，盛京将军增祺不战而逃，奉天地方政权彻底瘫痪。
张雨亭组织民团维护地方治安，由此声名鹊起。
1902年，张雨亭受新民府招抚，再次成为正规军。
日俄战争爆发后，张雨亭先是为俄军效力，后为日军效力，主打一个谁赢他就帮谁。
这和立场无关，张雨亭的能力，还不足以改变关东的形势，只能随波逐流。
但不管是俄军打过来，还是日军打过来，张雨亭身为清帝国官员都没有逃走，虽然没能保境，可也做到了安民。
奉天铁矿的归属，轮不到张雨亭做主。
可是日本移民开拓团，真正威胁到关东清国人的生存。
关东地区就算再棒打狍子瓢舀鱼，乌鸡飞到铁锅里。
也得先有棒子和铁锅，还得让你打才行。
关东很大，日本移民和关东人之间的冲突，现在还不明显。
但随着日本移民的涌入，关东人的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
清帝国在日俄战争中的立场是中立，张雨亭的立场自然也是中立。
让张雨亭惊喜的是，来自阿穆尔的俄军里，居然有很多人会汉语。
“我的很多同学都是清国人，他们在学校里说清国语言，我如果不会汉语，就无法和他们交流——”
来自海参崴的保罗，汉语甚至比很多清国人更熟练。
清帝国的官方英语是满语，当年清帝国和俄罗斯帝国签《尼布楚条约》的时候，使用了满语和俄语，以及拉丁文，没有汉语。
“海参崴的学校也教汉语？”
张雨亭一开口就是大碴子味。
张雨亭心眼儿很多，他没有用符拉迪沃斯托克，而是用了海参崴。
“汉语有個成语叫上行下效，我们大公喜欢汉语，尤里耶夫宫的春联甚至是大公自己写的。”
保罗对海参崴这个词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张雨亭暗喜。
关东俄军的任务，除了驱逐日本人之外，还要顺便铲除关东地区广泛存在的土匪。
张雨亭作为清帝国官员，要配合的关东俄军的行动，不配合的要么跑了，要么死了。
“关东地区的土匪在不拿刀的时候，和平民无异，拿起刀就是土匪。”
张雨亭主动向保罗介绍关东的情况。
保罗笑而不语。
张雨亭说的土匪，怎么那么像哥萨克呢——
保罗率领的部队，全部是由哥萨克组成的。
甚至保罗本人也是哥萨克出身，不过保罗现在已经是阿穆尔人，不再是沙皇之鞭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是土匪！”
张雨亭领着保罗，来到一个村庄边。
村庄里的所有男女老幼，都已经在村庄外集合，最前面的一个老头手里还捧着一碗酒，脸上带着卑微的讨好笑容。
“这一定是毒酒！”
张雨亭才是真的有毒。
“你说得对！”
保罗完全同意张雨亭的判断。
那还犹豫什么呢，还是让哥萨克做他们最擅长的事吧。
土匪这玩意儿，只要有适合的土壤，很容易死灰复燃。
尤里耶夫大公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保证阿穆尔在关东地区的收益，所以张雨亭就得到了一批关东俄军缴获的武器弹药。
不白送啊，得花钱买。
但是尤里耶夫大公居然愿意把最新式的弹仓式步枪卖给张雨亭，就已经完全出乎张雨亭的意料之外。
乔治不担心养寇自重，拳头大就是爷，如果张雨亭的实力膨胀到足够把乔治的势力从关东逐出，那乔治就离开关东，回他的老巢阿穆尔。
实力不足还硬要和乔治作对，日本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亚瑟要塞是日军在关东的最后一个据点。
日俄战争中日本为攻克亚瑟要塞伤亡近6万人。
乔治不学日本军神玩猪突进攻，放着好用的燃烧弹不用，用人命堆，乔治干不出这种事。
德扬有了一个新任务，安抚关东地区的居民。
为保证德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跑偏，乔治特意把德扬叫过来仔细叮嘱。
“我们需要关东人的配合，才能保证我们在关东的利益。”
乔治看不上关东平民兜里那仨瓜俩枣，甚至连亚瑟要塞都看不上。
这一仗打完，西伯利亚舰队就可以把长崎作为母港了，要亚瑟军港干嘛？
指望关东人干活的话，还不如指望日本人呢。
关东人不愁吃不愁喝，乔治要笼络关东人，需要付出比笼络日本人更大的代价。
日本人说句不好听的，只要给口吃喝，就能为乔治卖命。
这一点在西伯利亚铁路修筑的过程中表现的很明显。
想让关东人为乔治工作，最起码人力成本得比日本人高一倍。
卖命的话，乔治一个俄罗斯人，基本不可能，除非乔治有办法把所有关东人都变成俄罗斯人。
可俄罗斯帝国和日本争夺关东地区的利益，就已经引发这么大的冲突了。
俄罗斯帝国要是吞并关东的话，第一次世界大战恐怕会提前爆发。
乔治不想成为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
想青史留名，就不能有道德污点。
所以关东俄军打土匪，是清国人给的情报。
张雨亭也有话说。
是你们哥萨克动的手，人是你们杀的，东西是你们抢的，房子是你们烧的，跟我有啥关系？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引发关东人的反感，还要在关东人和清帝国官员发生矛盾时，充分维护关东人的利益，这样我们才能获得关东人的好感。”
乔治深得以夷制夷的精髓。
德扬看向乔治的目光就完全是崇拜。
果然不愧为大英帝国的亲戚，掺沙子这一手，比英国人玩的更炉火纯青。
“记住，和我们争夺关东利益的，不是关东人，而是清帝国的统治者，以及我们的英国大表哥。”
乔治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英国人。
牛庄还是英国人的通商口岸呢。
对于乔治来说，这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明白了，我的任务就是撒钱——”
德扬概括的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