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怀樽的话将众人视线拉向顾一笑。
他们眼神轻蔑,一个小小的牧尸人能有什么发现。
若非那张貌美的脸得太女青眼,她甚至连进帝宫的资格都没有。
但墨怀樽开了口,他们也只能听听。
“顾小姐,帝君仙躯托你料理,事后酬劳必然不会令你失望。”
凌渊胧忽然插话,眉梢晕染一丝晦涩不清,很冷冽。
她在看顾一笑,后者也在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少顷,气氛有些怪异。
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凌渊寒眼一弯,和风细雨对顾一笑道:“犯案现场有什么便说什么,对牧尸人来说,帮尸体说话应该是义不容辞的事吧。”
“你放心,今天绝崖的人也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威胁。”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直指凌渊胧。
“并且,若你能帮极岭找到真凶,日后只要是本国地界,你都会享受最高礼遇,商铺资源也任你调用。”
“或者……本殿下还缺一个侧妃,你意下如何?”
众人神色惊诧。
对顾一笑来说,这可真是泼天的好处,飞上枝头变凤凰?
十七皇子极力促成这桩案件大白,莫非他真不是凶手?
楚弋一听,立刻想起他那个对凌渊寒死心塌地的姐姐。
楚歌生死相随,这狗东西还想找侧妃呢?
“笑死,什么年代了还觉得让人当侧妃是荣耀,你当你是矿脉,人人都稀罕。”
凌渊寒没生气,看着顾一笑,俊脸盈笑,眸光潋滟宛如情波,他解释一句。
“不,本殿下只是竭尽所能地给予,选择权当然还在顾小姐手中。”
听听,这话多好听。
哪个女人不得溺在十七皇子深情的凝视下出不来?
凌渊胧面上闪过急躁,但语气像情根深种的调情。
“顾小姐是本宫请来的人,她想要的东西自然有太女府双手奉上,不劳十七弟费心。”
凌渊胧抿唇,漆黑的目光望进顾一笑眼底。
“顾小姐,你想说什么?”
有墨怀樽的见证,这两位皇储所有的诺言都必然会兑现。
顾一笑会从一个默默无闻饱经风霜的牧尸人,变成那些权贵都要礼让三分的座上宾。
一步登天。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人的一生,等的不就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和风口?
关键是,她真有什么发现?
顾一笑沉默片刻,掌心灵力亮了下,从老帝君体内撤出,继而陨灭。
她错开视线,平静道:“没有。”
“我只是想提醒太女,帝君心脏中的回魂咒痕迹若不尽快清理,很快就会覆及全身,到时敛尸困难。”
那样的死状可就不好看了。
……就这?
十七皇子党一脸失望。
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有利信息,浪费他们时间。
凌渊胧呼吸无声无息舒缓,唇边掠过一抹笑。
凌渊寒疑虑墨怀樽特意问询的人怎会毫无发现。
案件真相即将进一步揭开,墨怀樽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眉宇微蹙,气场庄重了些。
正要说什么,一只冰凉的手掩住了他的唇。
不仅如此,一层凉意紧贴着他的脖颈,就像……就像有人在身后抱着他。
……她一直都是这个姿势?
墨怀樽凝肃的气息变的支离破碎。
他意识到烛九不让他开口。
为什么?
这不重要,他办事,从来不需旁人指手画脚。
这是原则性问题。
昨夜被压制一整夜,墨怀樽心里本就憋闷,好胜心从没熄灭过。
他运功反抗烛九,但无济于事。
烛九甚至安抚性捏捏他的耳垂。
有牙齿啮咬的酥麻感。
众目睽睽之下,墨怀樽头一次感觉到慌乱紧张。
他的灵力瞬间改道,全用来压制体内不听话的热血了。
隐约听见一句轻柔鬼魅的话。
“墨首席,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乍一听跟撒娇似的。
但都把他嘴捂上了还问好不好。
墨怀樽眼底闪过无奈。
算了,难得她都撒娇了,况且,他从烛九的反应也猜到大概。
于是众人解散,此案调查还在继续,不明所以的人还在期待调查结果。
少部分人觉得事情诡异。
只有站在最顶尖的那部分人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新帝登基之前都没有结果。
……
国丧在后,极岭人关上门拍手叫好,出了门泪眼涟涟。
这就叫政治正确。
总而言之,帝都笼罩在一层朦胧阴云中。
只有太女府的芳华苑,静谧如初,岁月静好,大家在棺材中,午睡得都很安详。
“昙花,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顾一笑的声音从棺木中传出来,闷闷的。
烛九上吊荡秋千的动作没停。
声音浅淡,“嗯,被回魂咒包裹的心脏中,有一枚情人印溃散的痕迹。”
情人印栽种情人心脏,意为心心相印。
美好吧?实则不是。
这东西分为子、母。
母印控制子印,令后者情不自禁恋慕他。
老帝君身上的,是母印,也就是实际掌控者是他。
“一则情人印是儒修产物,讲究言出法随,没有质量,这是修士无法察觉的原因;二则有回魂咒残骸掩护。”
“凌渊胧原本只是想让你收尸,但她大概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利用药物辅佐,将咒术遗秽从老帝君心脏剥离些许,看出端倪。”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让顾一笑靠近尸体。
星君大为震惊,“原来是这样!”
“不对。”他神色一变,“你说凌渊胧?”
烛九怎么会在这个语境下提这个名字?
除非,她就是凶手。
那子印……
传闻老帝君对太女凌渊胧视若珍宝,足岁便议政,得其亲自教导。也因怜爱,迟迟不肯放出宫去另开府邸。
传闻太女肖似其母。
传闻太女男女皆喜,常在宫中猎艳,衣衫不整而出,老帝君不忍苛责。
衣衫不整……似乎,第一次在城门口见到凌渊胧时,她便如此。
实际上,老帝君那样的人,怎会真的放任凌渊胧跟别人亲近?
都是晃世人眼的迷幻花罢了。
星君想到这,几欲作呕,对老帝君厌恶至极。
顾一笑已经过了震惊的时刻,现在只讶异烛九竟然知道情人印的事,她音调都拔高了一些,“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很快就遮掩住了。
烛九理所当然,“我一直在注意你,当然能顺势看见。”
“……”
挺普通的一句话,但顾一笑觉得棺材里热热的,像着火一样。
她少见地翻了个身,蜷缩着咬了咬手指。
黑暗中的眼眸波动着光彩。
“昙花,墨首席没问我,是不是你做的?”
她觉得当时墨怀樽的气势不像善罢甘休的样子,她甚至都已经做好面对质问了,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墨怀樽轻描淡写揭过去了。
“嗯。”烛九撑坐在顾一笑棺材板上,眯起眼,闲适地荡着双腿。
顾一笑听见浅浅的,脚后跟敲击棺木的声音。
她联想到小时候听到的入睡童谣,忽然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安全感。
顾一笑有了倾诉欲。
“那枚情人印似乎种了很多年,以至于当我感受到它时,有一瞬间立刻察觉到子印残骸在哪。”
就在凌渊胧身上。
烛九说:“你看见了,但你撒谎了。”
顾一笑声音有些低沉,但很坚定,“我曾经以为帮尸体说话是绝对正确的。”
“但这次,凌渊胧抵制情人印的腐蚀和控制,除掉老帝君,这是一场彻头彻尾、蓄谋已久的复仇。”
“我更愿意帮她。”
“况且……”顾一笑咬手指的力道重了些,蜷缩的更紧了。
“活人的社交圈中,总是对这样的受害者时常恶意,于是导致受害者最终变成死者。”
她说到这顿了顿,最后总结一句,“从世俗角度来说,就让太女,‘光彩照人’地复仇成功吧。”
“你帮我阻挠案件进展,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烛九摇头,“帮帮朋友而已。”
星君急的团团转,对顾一笑隔空喊话。
“明明是为了你啦,你要陈述真相,我家幽幽就保你得偿所愿,你选择隐瞒,她就帮你阻拦墨怀樽,顺便跟新好上的情人打个招呼,让你不被凌渊胧暗杀。”
“拜托,这还不一拜天地,二拜星君,朋友互拜,义结金兰!”
“……”烛九无语哽住。
可见,还是星君了解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