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他是这么想的,但在“绿湖之心”出来后,他不这么想了。
仅仅是一条项链,起拍价却是五百万,“绿湖之心”矜贵华丽的外表确实值得起这个价格,江余朔看着台上那条项链,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曾经很想要这条项链,但仅限于这是因为他收藏了“绿湖之心”同系列的另一条项链,这两条项链是相应的。
所以他很想要另一条,可一直没机会。
后来他对这些事情的兴趣衰减,没什么兴趣和心情花时间在这方面上。再后来他想通了,觉得自己也不过是觉得项链上的绿宝石蝴蝶好看,他觉得设计得很好,想要的便只是蝴蝶。
他对项链本身没什么兴趣。
还在出神,旁边传来有些笑意的声音,“喜欢?”
江余朔一时间忘了旁边坐的是谁。
直到旁边的人在祁萧的示意下举起了牌。
祁萧出现在这里算得上奇怪,毕竟很多时候,像他这种商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亲自到场,反而是助理代拍。
但祁萧多半就是做样子,为了那个合作伙伴。
“七号竞拍者举牌,出价六百万,还有更高出价吗?”
应该很少有人想和祁萧杠上,不过今天算是特殊,他们现在用的是代号。
所以当拍卖官问出话之后,有人举牌了。
“十六号竞拍者举牌,出价八百万,加价两百万,六号要加价吗?为了‘绿湖之心’。”
……
当价格飙升到1500万的时候,江余朔没忍住看了一下这个十六号。
位置特殊,现场是阶梯类似的座位,十六号在他的左下方三米远的位置,中间隔了一个过道。
然后他看见了……
相当熟悉的身影。
祁倦。
好狗血的场景,好狗血的剧情。
为什么他对这条“项链”感兴趣?
或许人都是自私的,江余朔在想到这个问题时,脑海里下意识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是他想送给他的。
随后他便看见了祁倦身边的沈栖然。
……也是。
那只是以前。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祁倦在某一刻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过头,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片段,烟花炸开的画面,酒入喉,初识的那天,祁倦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现在情景对调,祁倦这样看着他。
说到底,还是没变啊。
那时的祁倦只把他当沈栖然的替身,做什么都是透过他去怀念沈栖然,现在的祁倦依旧为了沈栖然。
而他……
算了……
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他没理由去贪心。
江余朔收回视线,他想走了。想和偏头和祁萧说一声,结果发现祁萧在看他。
情绪管理失败,他说了一句,“哥,我先走了。”
“我也不想要这个项链。”
说完他逃一般离开了这个会场。
心里堵得慌,江余朔洗完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或许当初的他选择尝试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对祁倦那种莫名的依恋和看见他就会出现的一点烦躁。
江余朔搞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果只是单纯觉得祁倦过于了解他所以适合在他身边的话,那些理由未免太过敷衍,又显得谁来都一样。
祁倦只不过是恰好陪他经历了这些事情了解他比其他人了解的多一点,恰好弥补了他从未体检的空白……
可这些是理由吗?为什么他现在难受得抓狂。
有种想捅自己两刀一让自己冷静冷静的冲动。
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条绿宝石项链,江余朔想起那只美丽却冷冰冰的蝴蝶,心一阵抽痛。
江余朔后悔了,他挺喜欢那条项链的。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过于瘦削,浑身上下的精神也不好。
江余朔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笑了一下。
可怜鬼。
江余朔转身离开了洗手间,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刚刚出来,可能只是下意识想找个借口逃避,大脑下意识选了很合理的一种。
江余朔却只是洗了洗手,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
他本打算直接走,可刚出来,便遇上了在走廊上不知道干什么的祁倦。
江余朔假装没看见,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江余朔。”祁倦叫了他的名字。
听语气貌似包含了某种关心……或者说是……心疼。
江余朔没有理会,他并不想在祁倦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祁倦看着他的背影愣一下,追了上去。
“等等,江余朔。”
江余朔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有什么事?”
祁倦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江余朔感觉到那种难过情绪越来越浓烈,他有些恍惚,耳边响起祁倦的声音,“江余朔,你是在骗我吗?”
??
“我?骗你什么了?”江余朔想不明白。
沉默两秒。
“你说你想离开,想好好养病,可你现在真的有在好好治疗吗?”
“江余朔,离开我,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
江余朔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是很差,他也确实没好好养病,之前在庄园的伤他到现在都没痊愈,更别提后面他越来越严重的病情了。
可这些他并不想让祁倦知道,他不想让祁倦知道自己就是他所说的这样。
江余朔笑了一声,“离开你我过得挺好的,祁倦,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
“我又不是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江余朔平静的说,“你不懂吗?”
“是吗?”祁倦开口,可江余朔没什么心情听,他转身,听见祁倦了声音在身后响起,“可是我后悔了,江余朔。”
“我不该答应你,让你离开,是我后悔了,是我不想离开你。”
江余朔并没有转身,他垂眸,沉默。
他知道祁倦对他确实有了感情,可他不理解,明明祁倦最初接近他是为了沈栖然,现在沈栖然都回来了,他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是因为他在乎他吗?
明明自己没吃任何东西,可却感觉好苦,江余朔有些难受。
“祁倦。”好巧不巧,沈栖然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了江余朔的思绪。
“你怎么不等一下我呀。”
可是他身边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
江余朔如此想着,转身,正巧看见了沈栖然抓住了祁倦的衣服。
“祁哥,你别生我气好吗?”沈栖然是如此说道。
很不合时宜的,江余朔莫名想起了金.怀尤。
这个人一度让他觉得很恶心,可是正是因为金对他有所求,所以才格外的好说话。
金.怀尤并不是一个好人,当初在怀尤庄园里,他却帮过他很多次,帮他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惩罚,甚至会带他出去玩,擅自给他放假。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金.怀尤比祁萧而言更好说话,尽管这种特殊是建立在另一种不健康的关系上。
可江余朔确确实实借此达成过自己的目的。
对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是一样的吧。
沈栖然不可能离开祁倦,而祁倦……会因为他而放弃沈栖然吗?
这让他一个替代品都觉得好笑。
江余朔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他拿出了当演员时那种漫不经心的劲,很是平和的笑了笑。
“祁总,你还欠我很多钱呢。”江余朔想了想,补了句,“具体金额按合同上算,晚一些我会让程周联系你的。”
本来没什么要说的,可江余朔看着祁倦那样难以形容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下。
“就这样……我们好聚好散。”江余朔说这话时久违的有些心疼,他不明白是在心疼谁,也不明白这种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觉得难受,只想赶紧离开。
“祝祁总……幸福。”
他说完转身就走。
他听见祁倦喊了他的名字,也能感受到祁倦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手。
可沈栖然的声音随即响起,“祁哥,那你过去给我的承诺算什么?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要违背诺言吗?”
江余朔感觉祁倦僵了一下,所以他的手自然的从祁倦的束缚里挣脱,自然的往前走。
别再回头了。
江余朔这么告诉自己。
出了会场,江余朔感觉自己心还是不平静。
祁倦没有来找他,想来也是。
江余朔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一时想不清自己想干什么,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回去吗?可祁萧还没出来,再说他这个状态祁萧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吧。
这该死的病……
在这一瞬间,江余朔想起了刚才祁倦喊他的名字。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会因此觉得心痛。
江余朔搞不明白。
他到底在难过什么呢,是难过他和祁倦再也回不到过去吗?是难过他见证了他又一次被放弃吗?还是难过自己推开这人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再也没有可能吗……
江余朔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名。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脑海里闪过之前的种种。
他真的在乎吗?
从他进入病院又离开病院到现在。
毋庸置疑的是,他离开病院的时候确实没有好,但那时候的他骗了伯怀特,骗了祁萧,让他们以为自己虽然没有好但已经接近好的边缘。
所以他拦下那封信,再然后成功出院。
那时的江余朔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安稳,短暂的逃避,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就会有东窗复发的一天。
会有事情败露他遭到更为严苛的管控的一天,他最初也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江余朔没有料到。
仅仅是几年时间,他变了这么多。
从18岁出院到现在的年纪,不过只是过了三年,可却完全改变了他的想法,以至于他现在不想回去了。
如果说之前想替沈屿看风景,想出院见祁萧,想完成其他的事都只是他过往的意愿的话,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完成了这些结果,也有了接受所有结果的觉悟。
可在刚刚那一刻,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江余朔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病人。
他没办法用这样的身份去争取什么,没办法用这样的身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一切,甚至没办法正常的活着,只要他是病人一天,只要他没好,便只有回病院这一个结果。
因为有病,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够好,甚至是害怕这样的自己。
在那一瞬间,江余朔真的很想自己不是一个病人。
他想好好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