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吴都指挥使显然没有记清楚阵法的名字,但漓月却瞬间明白。
“指挥使,一刻钟后,你将城内所有马匹都放出来,并带城里所有的青壮年在东西两门跑动嘶吼,而且鼓声不要停,一定要激昂,务必要营造出千万援兵的气势。其余将士,跟我走!”
吴都指挥使大约明白漓月的心思,拉住漓月的马,“行吗?”
“你还有其他高见?”漓月不愿与他多言,多耽误一刻,将军就多一刻风险,那可是个残阵,她说过一定要完备之后才能用的呀。
“遵命!”
漓月赶到北门,此时战场已经一片混乱,哪还看得出什么阵,“将士们,护城!”
漓月一声令下,几千名将士便加入战场,但和五万人比还是太少了。
只听一声马儿嘶鸣,漓月侧头望去,术虎高琪的马竟被十几人刺翻,将军周围的亲卫也自顾不暇,漓月提枪飞奔,几下便将这十几人全都刺穿,“义父!”
漓月将手伸过去,术虎高琪便顺势上了漓月的马,漓月和术虎高琪一骑作战,漓月不等术虎高琪发问,便高声朗笑,“蒙军果然都是蠢蛋,我们不过是卖个破绽,他们便上赶着来送死了。”
术虎高琪瞬间明白漓月的意思,“哈哈,你来得正好,要是再早来一会,怎么引得他们深入?”
术虎高琪话音刚落,就听东西两面传来震天的鼓声和嘶吼声,马蹄踏起的尘沙飞扬。蒙军将领听了漓月的话怎会不知是中计了,便准备鸣金收兵,先报告统帅。
漓月见木华黎不再便更是猖狂,“义父,图们将军来了!”
蒙军一见将领示意撤退便不再恋战,没想到漓月却带兵紧追,“这木华黎定是见上次我将将领咽喉刺穿便不敢现身,怕我拿主帅开刀呢,哈哈!”
蒙军一听这话,跑得更快了,他们可都听说了这个金国的福晋善战且不要命,如今身后还有六万大军,连头都不敢回。
漓月带着将士追出十几里佯装追不上了,才掉头回了朔州城,城外大营已然一片狼藉,需要重新修整,此次伤亡惨重,算上漓月带回的三千兵马,最后也不过剩下六千人,若不是阵仗上吓到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的伤势怎么样?”漓月站在术虎高琪的卧房门口问着军医。
“没什么大碍,都是不打紧的皮外伤。只是鏖战三天太过辛劳,战事结束甫一放松,身体开始保护自己便进入了昏睡状态,休养几天便好,福晋不必过于担忧。”年长的军医回道。
“那将军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不好说,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三五天,将军身体底子好,没事的。”军医怕漓月担心又多嘱咐了几句。
漓月点点头,跟在完颜琮身边一年了,多少也了解一些病症,知道没有大碍就放心了,正好可以让将军多休息一下,这阵子很是辛劳。
漓月问身边的手下,“山阴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还没有。”
漓月握紧了拳,虽然蒙古军的五万大军是来攻朔州了,但也不代表山阴就安然无虞,这边的战事结束了便又开始担心起完颜琮,她想马上见到他。想着便准备往出走。
“福晋!”姜同知和吴副都指挥使一起来了。
“姜同知,吴都指挥使。”
“多亏福晋妙算,否则朔州危矣。”姜同知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把本就有些脏的脸抹得更花了。
“后续事宜还需两位多做安排,漓月要前往山阴。”漓月的脸上一片急色。
“福晋且慢,”吴副都指挥使忙道:“在下听闻将军进城中便晕了,不知此事如何。现下城中的将领都前往了山阴,城中没有主事的人啊!”
“将军无碍,这两日便会醒来。你们两个不就是主事的吗?伤病伤员的救治、城防的修缮、兵马粮草的清点……哎,你们都比我有经验。”漓月有些不耐。
“这旁的还好说……”姜同知不好意思道。“福晋,这将军手下的兵怎么可能听我们地方官的呢,我看如今将士们都只听您的,您这要是去了山阴,朔州城的人心军心怕是不稳啊!”
漓月看着两人眼神中的期待,还是心软了,也怪自己从前没有想过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可真没有打仗来得痛快。一面是自己担忧惦念的爱人,一面是朔州亟待休整的军民,漓月从来都知道怎么选,似乎是骨子里的大局观。只不过,估计宝嘉回来又要骂她了……阿琮会理解吗?
一身碧色绣花方目纱裙的女子站在沂王府前,清冷的目光中似乎还有几分不屑,看向门口的侍卫,“我是蝶漪,来找亦如,劳烦通传。”
门房听到后紧忙去亦如的院子,与莒此时也正在亦如院中。
“她还真的来了……”青莲眼睛一逛,有些无奈,亦如和公子刚和好没多久,蝶漪来了这不是揭两个人伤疤嘛。
“快请进来。”与莒转头对亦如说,“我去见她,你先在房间里歇着,我怕她会影响你的情绪,等我回来。”
亦如点点头,不知怎的,之前对蝶漪的愤恨情绪少了许多,现在反而有一种畏缩感,难道是明知自己技不如人便不敢应战吗?可是自己从前在无尘观的时候可不会这样,那就是……亦如皱了皱眉,一定是因为自己有了孩子,所以心变得柔软了,不愿意担一分风险,一定是这样!
另一边,蝶漪被下人领到了沂王府会客的老地方,蝶漪毫不见外地坐下喝茶。
“蝶漪姑娘,好久不见。”
蝶漪许久不见赵与莒,觉得他好像又成熟了些,但气质也更为复杂了,她没空和他寒暄,直奔主题:“诸葛亦如呢?”
看见蝶漪仍与以往一般冷淡,与莒觉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又听她如此称呼亦如,才记起来亦如父亲的身份,这是他们总是刻意回避的。与莒依旧不恼,对待缘子的这个知己,他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亦如最近身体不好,在卧床休息。”
“身体不好?”蝶逸冷笑,“莫不是知道我要来了怕了吧,故意躲起来了。”
与莒也跟着笑笑,“蝶漪姑娘还是这么会说笑。”
“谁同你说笑!”冷面美人就是冷面美人,嗔眉怒目也仍叫人觉得好看。
“亦如这一年虽然心情总是不佳,却也没忘了同你的约定,每日发奋苦读,也算小有所成,为了应你的约,还为府中的丫鬟仆役义诊,有时候我还真的要感谢你,如果不是这些事情支撑着她生活,我真怕她……”
“怕她什么?自杀?”蝶漪挑眉,语气中的讥讽不加掩饰,“她这个人看起来清心寡欲,但别忘了她爹娘是谁,一旦欲望被唤醒,那可是无穷无尽的。”
与莒被她这话惊住了,亦如的变化自己看在眼里,有时候是麻痹自己不去想她的种种,因为总是自己对不住她,但没想到蝶漪竟然知道,还一语道破。
“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准,她这一年变化很大吧?”蝶漪的声音竟然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
与莒清醒过来,蝶漪不过是想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罢了,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为缘子复仇啊,只要他们不快,蝶漪就快乐,但是自己已经筑起了一层铠甲,他是要图大业的人,才不会为了这些事而有什么情绪波动。亦如和贺氏的事让他更加明白,真真假假的戏,只要自己的利益没有被撼动,其他又有什么紧要呢?
“她无论变成什么样,也是我赵与莒的女人,我都会看着她、护着她,她不会再做伤害别人的事,同样,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
蝶漪看着与莒的脸色变了又变,开口道:“你不必如此堤防我,我算卦看病,却不会其他的,反而她还有武艺傍身,就算怎么样,也是她把我怎么样。”
“蝶漪姑娘,我替亦如恳求你,可不可以取消比试,其实她也明白,自己技不如你,但她性子孤傲,最近身体又不好,若是和你比试急火攻心,怕是会留下病根……”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没关系,她病了我可以医她。”蝶漪胸有成竹,她要做的就是反复磋磨亦如的自尊。
“心病怎么医?就算是医好了身,也医不好心。”
“要心做什么?你们有心吗?”蝶漪的话像冰锥子,戳着与莒,“再说,你要的不也是她的身吗?她的心,你把握得住?”
欲望脱离牢笼,谁把控得住。但与莒换个套路争取,“随你怎么说吧,在你的眼里,我们都是罪人。”
蝶漪觉得一直打太极也没意思,“既然你说她身子不好,那我就等她好,如果她连自己都医不好……我就帮她医,若是我医好了,她自然就输了,这样总可以吧。”
与莒叹气,“好,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与莒派管家安顿好了蝶漪便回到了亦如的院子。
“你没有招待她用膳吗?”亦如一边缕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问道。
“你看她像是愿意与我们吃饭的样子吗?”与莒苦笑一声,揽过亦如的腰,“青莲,叫人备膳吧。”
“是。”青莲喜笑颜开的出去,看来蝶漪来了也并不会影响什么。
“亦如,我同蝶漪说你身子不适,劝她放弃比试。”
“为什么?”亦如蹙眉问道,“你不相信我能赢?”
虽然与莒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亦如最在乎面子,便道:“怎么会?我这不是担心你身子不爽利会影响发挥嘛,若是再被她发现了,我怕她会……”
亦如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蝶漪若是为了缘子报复他们,可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
“那她怎么说?”
“她说,等你病好,若是你自己都医不好自己,她便出手救你,你也就算输了。”与莒边说边打量着亦如的神色。
“她还真是步步紧逼,但凡有一点能够打压我们的事情她都不会放过。”亦如有些恼为何与莒要先说了那些话,这不是被反将了一军嘛,但她又不能发作,只好拿蝶漪泄愤。
“亦如,你可以吗?要不我们就……”
“认输吗?”亦如有些不解,与莒为什么会这样说,“剑都没有出鞘,便叫我投降,这是什么道理?”
“是我不好,你别动气,那就过几日,等你再稳妥些,就说你病好了,再与她比试。”与莒柔声道。
亦如想了想,大概真的是与莒担心自己的身体,便点点头。
两人用过膳,与莒有些歉疚地看向亦如,“今晚我不能宿在这了,要是蝶漪知晓,我怕会刺激到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两人一直不知其实第一次暗通款曲便是蝶漪设计的,竟一直要遮遮掩掩。
亦如这次没有不悦,也没有挽留,温顺地送与莒到了门口,“那你早点歇息。”
与莒点点头回了书房,他心里十分纠结,走出这一步到底对不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但是这真的对自己不是个好事情,而会是个累赘,蝶漪来府上是个机会,自己其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握紧的拳头不断在轻敲着自己的头,最终还是叫来了管家。
管家走后,与莒竟难以入眠,穿着中衣在书房内踱步,他打算今晚就在软榻上对付一宿。
吱嘎一声,好像是窗子被打开了,“谁?”
与莒十分警觉,但换来的只是“喵”的一声,难道是只猫?但是沂王府可从来没有养过猫,不过与莒不是很担心有刺客,毕竟自己的书房是整个王府中最为安全的地方,府中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与莒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在靠近他,他装作不知道,但身体绷得很紧,突然,与莒快速转身,又准又狠地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世……子……爷……”声音艰难地从这人的喉咙中发出,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恐目光。
“芫娘?”与莒赶紧松开手,“你怎么这身打扮?还要翻窗?”
与莒看着一身小厮装扮的贺氏此刻正在不停的咳嗽,刚刚被憋红的脸还没完全恢复,赶忙拉着她坐下,又倒了杯茶给她。
“世子爷,芫娘只是想来看看您……”贺氏大口喘过气后才解释道,“您都好久没去丝厢阁了。”
与莒哭笑不得,但却佯装发怒道“那为何这么做,多危险,我要是手里有把刀,你现在就是亡魂了。”
“芫娘错了,芫娘再也不敢了。”贺氏说着竟跪了下去,“可是芫娘真的好想世子爷,自从那日芫娘从书房走了之后,您也没有再去丝厢阁看过芫娘,芫娘知道您和亦如姐姐情意深重,不敢前去打搅,今日知道您没宿在亦如姐姐那里,芫娘就想偷偷过来看您,本来只想在窗外望一望解解相思便好的,不然姐姐知道生气了又会给爷添麻烦了,可是芫娘实在没忍住……”
与莒拉着贺氏起来坐在自己身边,摸着她白嫩的小手问道:“没忍住什么?”
“没忍住想进来看看世子爷……”贺氏说着娇羞的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刚才没缓过来的缘故还是害羞的缘故。
与莒用手捏住贺氏的下巴抬起,发现贺氏比前段时间好像美貌了不少,是长开了吗?他好像现在十分享受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羞赧又欲望不能的样子,缘子永远不会这样对他,亦如虽然面上对他顺从多了,但骨子里仍是傲气,青莲倒是一心爱慕自己,但那是一个奴婢对主人的感情,和这种纯粹的男女之情又不一般,他看着贺氏抬起的头却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声音沙哑道:“仅此而已?”
贺氏不自觉的别开了头,“我……”
“不是为了……情趣?”与莒说着解开了贺氏衣衫的扣子。
贺氏欲拒还迎,“世子爷,您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与莒笑道,“你分明就是来勾引我的吧?”
贺氏睁大了眼睛,里面有被发现的惊疑、被拆穿的羞怯还有几分无所适从。
与莒喜欢这种感觉,更何况她叫芫娘,她说过要代替某人服侍自己,一想到这些,与莒就有些把持不住了,“上次说了要罚你,我可是说到做到!”
“啊……”书房内娇喘贫起,好在整个院子早就被丝厢阁的人打点过了,与莒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贺氏是什么身份地位,也知道她来书房究竟是要做什么,哪还会有不长眼的在这听墙角呢。
与莒好像有浑身是不完的劲,贺氏给他带来的感觉是在亦如身上体会不到的,两个人都前所未有的疯狂,与莒以为是贺氏的穿着和书房这个清心寡欲的地方给自己带来的刺激,但只有贺氏自己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苦功没有白下。
不知是几番激战过后,贺氏躺在与莒的怀里,娇声问道:“世子爷,芫娘……叫你夫君可好?”
与莒有一瞬间的失神,“夫君”这个词的意义十分深重,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从前自己以为这么称呼他的人会是缘子,如今看来,不会了。既然如此,是谁便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