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嘉都被完颜琮的唤了出去,桃妹自然也没有了睡意,只不过她的腿麻了,站起来慢了点。
“王爷,福晋,我是来给你们赔罪的。”
宝嘉上前就要揪她的衣领子,“谁放你进来的?未经召而擅闯该当何罪你知道吗?!”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桃妹的声音在深秋的夜中显的瑟缩又可怜。
宝嘉真的是大意了,之前把桃妹叫过来时怎么没想到这个女人还会打着自己的旗号出入这里呢,现在还转过头给自己卖了。
“宝嘉,你想蒙混过关?”漓月冷着脸看向宝嘉,站在桃妹面前,挡住宝嘉对桃妹的威胁神色。
宝嘉看着自家王爷和漓月和好的样子,干脆赔上笑脸,“我这不是着急嘛,别管手段怎么样,你看是不是见效了?”
完颜琮眯起眼,那眼神恨不得要杀了宝嘉,还敢说见效了?
要不是她横插一杠子,漓月可不会吃飞醋不理自己。
他现在不需要用漓月吃醋来证明她爱自己,他只想日子平淡些,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宝嘉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发现对面三个人都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招谁惹谁了?
那些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嘛,得给姑娘和公子创造机会呀,要么解决误会、要么制造误会,总比两人没有接触的好嘛,发生事情、产生矛盾才能推动情节发展啊,她做的没错呀?
“宝嘉,生活不是话本。”漓月出言制止了宝嘉天马行空的思绪。
宝嘉回过神来,她之前利用话本里学会的道理不仅逃离了面对颜盏将军的泥淖,还劝退了在陈州惯爱兴风作浪的桃妹。
最让自己有成就感的就是自己丰富了陈州百姓的精神世界,虽然是被漓月推出去讲那些的,但就说有没有用吧!
现在怎么自己利用话本里学来的东西就被漓月鄙视了呢?
她想不通,也不服气,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嘛。
“更深露重的,进屋说吧。”漓月作为这里的女主人,有绝对的发言权,这话换了完颜琮可不敢说。
“我就不进去了……”
桃妹还算有眼色,虽然她最近和郓王福晋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是她当然知道漓月怎么会是真心邀请她进去呢,不过是觉得大晚上的在外面说话不太好,万一自己再冻着了,出去说她们的不是……
果然,漓月没有继续让她吗,而是反问,“那你就要快点说清楚,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下午的时候……”桃妹低下头不敢与宝嘉对视,一咬牙,得罪宝嘉总比得罪郓王和福晋好,这是自己早该想清楚的事情,偏偏事情做完了才开始懊悔。
她十分羞恼,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和“情敌”面前,但她不得不说,“做那件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胁迫的。世间不止陈州或金国这片天地,我从前囿于一隅,看不清处境,一朝堪破,怎能还执迷于小情小爱。我本就打算陈州的事情一了便回家乡开个医馆,不会再打扰王爷和福晋,但是今天面对威逼利诱,自己还是没能守住本心,做了不想做的事情,也给你们带来了苦恼,是我的错。”
漓月看了眼完颜琮,这家伙面上竟然毫无波澜,自己倒是十分惊诧于桃妹的这番言辞,宝嘉之前的方法似乎超出了它原本应有的效果。
相同的是宝嘉也看开了情爱二字,但是桃妹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显然具有悲天悯人之心,是有大格局的。
“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漓月没有过多的表态,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桃妹告辞。”桃妹说完这句话还真的退了出去,头也没有回过。
漓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完颜琮碰了碰她的肩,“进屋吧。”
漓月用眼神盯着宝嘉,示意她别想跑,乖乖跟进来。
“我也知道错了,今天的做法无异于逼良为娼,这良还是我自己捞出来的……”
宝嘉的话被完颜琮的呛咳声打断,漓月赶紧过去敲他的背,“你没事吧?”
完颜琮本来是想喝口茶,没想到刚入口便听到了宝嘉的别样言论,她认错的态度是挺好,但是这个比方也太不恰当了些。
“你在那胡说些什么!”漓月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宝嘉。
好、好、好!宝嘉在心里暗骂,这俩人现在是和好了要卸磨杀驴的是吧,不对,好像把自己给骂了呢……
“怎么人家认错就那么快被放过了呢,我……你们就要揪着不放。”宝嘉默默嘟囔。
“宝嘉,你对待我们的心是好的,但是你今天不仅错在不该找桃妹,还错在太过想当然。”
漓月见完颜琮不在咳嗽,便走到宝嘉面前,尽量将声音放柔。
“说白了,桃妹是什么人、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们管不着,她说的是真心话最好,就算是虚与委蛇、曲意逢迎,只要防备着她不伤害我们,便无需理会,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们的亲人啊,我们怎么能看着你犯这种糊涂!”
完颜琮有些作壁上观的感觉,他现在都不知道漓月说的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了,她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想让宝嘉愧疚自责呢?
“有这么严重吗?是不是有点……”
“小题大做?”漓月接下了宝嘉的话,见宝嘉没有反驳,知道她也是默认了。
漓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宝嘉,外在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身边看似是友的敌人,她们会背刺你……”
宝嘉不由得看了一眼王爷,恰好完颜琮心有灵犀地和他对视,宝嘉心里直打鼓,漓月该不会都想起来然后在这指桑骂槐呢吧。
完颜琮知道漓月不是指这个,但是他也有些心虚,漓月真的全都想来那一天,自己该如何?
漓月不知道身边的两人其实各怀心思,还在继续说教:“但是这种敌人也会有迹可循,更可怕的是,你的友军蠢而不自知,被人利用……”
“停!”宝嘉在漓月面前不拘礼数惯了,此刻自然也是毫不客气打断,“你说谁蠢呢?”
“谁应声就说谁呗。”
完颜琮失笑,心情似乎从刚才的愁云中抽身出来了。
“你……我是自己的主意,不是被人利用了,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我难道还没有防人之心?”
宝嘉有力地辩驳,漓月也并没有否认,而是一脸淡然,“所以你其一便错在自作主张。”
宝嘉这回没有在说什么,她抬眼看到自家王爷又开始喝茶,本来也没有寄予希望的心更沉了,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今天也许只是关乎我和阿琮的事情,若是关系到百姓安危的事,你趁我们不在也擅自做主,那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
宝嘉本就不太服气,听到这话又是不忿,“如果关系到百姓的事我肯定会再三斟酌啊,再说,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以死谢罪就是了。”
宝嘉轻飘飘的一句话,换来的不仅是漓月的气恼,还有完颜琮重重地摔杯子的声音。
宝嘉一哆嗦,上次……自己擅作主张把那个黑衣人结果了的时候,王爷好像就警告过自己一次。
“我错了……”
她心里发虚,这次是真切地地下了头。
“宝嘉,你还罔顾自己的生命,你今天更是错上加错,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的命,不要觉得她不值钱,你只有留着一条命在,才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情!”
宝嘉这回态度明显好了很多,“我知道了。”
“关于话本的事,我知道你是因为之前尝到了甜头,但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要多观察,不能……”
漓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完颜琮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嘴里一直念叨着:“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书不如无书……”
“阿琮,有哪里不对吗?”漓月有些疑惑,自己这说的正在劲头上呢,却让他这个举动破了自己的势,自己还怎么说下去啊。
完颜琮,你最好真的有个合理的理由!
漓月这么想着,就听到完颜琮又提高了声音,“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他的喜色似乎比傍晚知道漓月原谅自己时更甚,他大步走过来将漓月抱起转了好几圈,宝嘉都懵了,自己是不是不该在这里,但是好像漓月刚才训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呢。
“月儿,你就是我的奇迹!”
在完颜琮的大笑声中,漓月的手用力地按着完颜琮的手三里穴位,她才不会像那些娇滴滴地女子一样大喊着“放我下来!”
漓月是自有办法。
果然,完颜琮马上就手臂吃痛,将漓月轻轻放在地上,嘴便还溢着笑,“月儿,你下手好重!”
“少故弄玄虚,快说怎么了。”漓月虽然使了技巧让完颜琮放她下来,但是自己看到完颜琮一脸惊喜的表情也知道应该是有好事,她便没那么气恼,反而开始好奇和期待起来。
“我之前一直根据书籍上的记载去试药,有几处我总是想不通觉得奇怪,刚才我突然通透了,书里面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也不一定穷尽了所有的办法,我们之前的思维都被局限住了!”
漓月听着不住地点头,这么说,治疗瘟症的药方还是有希望的!
“我现在去医馆,你们两个接着聊,别忘了早点休息。”
漓月看着完颜琮这就要走,有些无语,行动力是不是有些太强了,这马上就一更天了……
“爷,太晚了,您不陪陪……”宝嘉不用说完未尽之言,光用眼神示意就,完颜琮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嘛。
他又走回漓月身旁,双手捧起漓月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用自己鼻子轻轻地剐蹭着漓月的鼻子,“对不起,今晚本来想好好陪你的,但是我怕明天我就将刚才想起来的灵感忘记,我忙完了马上就回来陪你……”
“要不要我陪你?”漓月不假思索地问道,她永远将公事放在私事前面。
“不用,你早点歇着,我改天再好好补偿你。”
最后一句话,完颜琮是用气声说的,那声音伴随着着人的气息往漓月耳朵里面钻,瞬间就涨红了她的脸。
“你没个正形,快去吧!”前面那句若说还有些羞赧,后面那三个子漓月几乎是吼出来的。
宝嘉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呢,听到后面那句有些忍不住打趣,“你就不怕王爷是去……”
她的话说了一半,抬眼便看到两人眼中齐齐迸发出的寒光!
宝嘉赶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今日怎么了这嘴,怪耽误事的!
完颜琮自那日起,开始和陈州的医官、大夫们研制新的方子,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势头发展。
远在临安的静纯可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她的日子怎么越来越回去了呢,自从爹娘去世后,她就由叔叔收养,没人真的敢管教她。
后来是被姨娘送去无尘观,只有观中的规矩约束,却也没有限制过人身自由。
现在可倒好,都及笄了,自己的姨娘反倒不让自己出府了。
一开始说是帮自己相看人家,必须留在府里待客,她想着没必要和姨娘吵嘴,敷衍过去就算了。
可是一连过了十日,连上门的公子都没了,姨娘还不让她出去,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曾钟娥每天变着花样的找她的好友来家里玩,这愈加让自己想念外面的世界。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还是将军府,静纯总不好、也不能硬闯。
面对“姨娘,你是要将我软禁吗?”的诘问,曾钟娥面露难色。
她将宋家小郎君和乳娘等人都接了过来,就是为了让静纯能安心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但是静纯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好糊弄的小孩子了,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起初曾钟娥说要将静纯接过来住的时候,杨祖春还不太赞成,一两天还好,打着陪姨娘的幌子一住就是月余说出去就不太好听,更何况曾钟娥还是要替静纯相看人家。
别说静纯自己不乐意了,杨祖春还怕别人说他们家的闲话,借着泞舒郡主的姻亲关系拉拢朝中权贵。
尽管他知道官家不会这么想,但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不可能是永久的官家,后面的继位者怎么想?就算是赵竑,现在对他恭敬有加,谁知道日后呢?
历朝历代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不少,如果想独善其身,有些事情就要将自己摘干净。
曾钟娥听了杨祖春的话心思已经歇了大半,谁知道有一天杨祖春回来后同她讲,最近外面不太平,将静纯接过来住一阵子也是好的。
她当时欣喜过望,甚至没太深究到底是怎么个不太平,想着如果严重的话杨祖春肯定会和自己讲,既然没说,自己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自从缘子不在,她身边不也就是这几个晚辈陪着嘛,翩翩和洛雁都已经成家了,还很和美,就差和自己最亲近的静纯了,哪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呢。
可是后来她也觉得这样圈着静纯没劲的时候,杨祖春竟然说再留一段日子,曾钟娥才察觉不对。
若说真的不太平,怎么没听到别人家有什么风声,那些来相看的人家可没有如履薄冰的来,是热情洋溢的来的。
最最重要的事,从最开始,杨祖春就不让她将这事告诉静纯,说他们年纪小,不经事,知道的多了容易出乱子。
她还真信了。
再去问杨祖春时,这人倒好,也没瞒着,全都说了。
曾钟娥生气赵竑这个人,给不了静纯幸福不说,倒给她带来了危险。
但是回过头来对着杨祖春也是一顿撒火,这又不是什么自己不能知晓的事,问了就说,不问倒是一个字都不吐。
老夫老妻两个人深谙彼此的痒处和套路,很快就哄劝和好了,所以后来就是曾钟娥伙同杨祖春一起瞒着静纯。
眼瞧着就要瞒不住了,静纯都不理曾钟娥了,她自然又去找自家的老蒯抱怨。
杨祖春枕在脑后的拳紧了紧,“我其实也觉得这件事这么做不是特别妥当,但我也要知会那边一声。”
曾钟娥打了个哈欠,“行,那快睡吧。”
杨祖春望着自家夫人马上就进入梦乡的面庞,笑着摇摇头,他的心事很多,但是曾钟娥这样就很好,他便知足了。
“我觉得静纯有权力知道这件事情。”
昏黄的烛火下人影摇曳,杨祖春低沉着声音说道。
站在他对面的人也一脸严肃,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将军府同杨将军打交道,但却是第一次这样偷偷摸摸地来。
从前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跟着公爷出入各处,就算是做一些秘密的任务,也不会是来将军府。
赤羽月前回到临安,找了个机会在外面和杨将军见了一面,将宋静纯安危之事完全坦白,随后才有了杨祖春同意静纯住到将军府的事。
可是现在杨将军提出要将事情都告诉泞舒郡主,他的眉头似乎皱的比赣江还深。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给公爷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