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倒行逆施,嚣张跋扈,近两年在民间已是声名狼藉。可儿曾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辰王为登皇位用尽手段,不顾天下苍生,非明君之选。郑有德出生穷苦人家,初心仍在,良知未泯,他不可能选择辰王。既然他不会投向辰王,那么就一定会接受本宫。需知,他也想为自己找条退路。”
夜风的分析令楚英楚雄二人暗自佩服。
近期,他们也发现了夜风的改变。从前,这个聪明睿智的皇太孙的所有权谋多为寻找自己一线生机及争夺皇权帝位,只是他有底线,不愿伤及无辜。然而,如今,夜风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已经能从维护天下苍生的角度去看问题。
这也许就是一名为君者该有的胸襟和气度。
“殿下,我们得到暗探传来的消息,辰王目前正在调兵遣将,异动频繁。殿下,我们要不要禀报皇上?”
“我们即使告诉皇爷爷,皇爷爷也不会立刻采取行动,仍是会给辰王机会。”夜风叹道,“皇爷爷早就知道辰王有异心,连发了三道圣旨催辰王入京。辰王各种推延,到目前都没有走出封地一步。可皇爷爷也没有下一步举动。皇爷爷是个重情之人,他虽然和皇后不睦,却不会迁怒其子女,否则当初也不会因想补偿辰王,而将启国最富庶的产粮之地划给他。”
“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这是在养虎为患。辰王并不无辜。属下不信当初景王殿下坠马和殿下中毒与辰王无关。”楚雄气愤地说道。
“楚雄,慎言!”楚英喝斥。
“哥,我不信你不会这样想。”楚雄怒瞪着双眼,冷哼,“这些年来,殿下遭受了多少刺杀和毒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实都是明摆着的。不是辰王一派,还有谁?”
“可我们没有证据。”楚英冷静地说道。
“那些杀手要么是死士,事先服好了毒药,一抓住没多久,就毒发身亡。要么狡猾得逃走,令我们找不到他们。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幕后的指使人必定是辰王一派的人。要么是皇后,要么是镇国公,要么是辰王本人。”楚雄气恼不已。
“皇爷爷其实对辰王还抱有一丝幻想。”夜风眸中闪过一抹冷芒,“辰王就此收手倒也罢了。但依目前形势看来,他对皇位觊觎之心从未死去,他还未发难,无非是在等本宫的死讯罢了。”
“殿下……”楚英和楚雄虽然知道夜风说的是事实,但心中仍是为他感到悲伤。
皇家无亲情。
父子兄弟都会反目,何况叔侄呢?
“如果本宫死了,而本宫的父王又身有残疾,皇位便只能由辰王继承。本宫刚出生之时,辰王断定本宫活不长久,所以也不着急。可是他低估了皇爷爷对本宫的一片疼爱之心,皇爷爷从来没有放弃过救治本宫。眼看皇爷爷寻访天下名医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本宫,而本宫活了一年又一年,辰王便开始着急了。他不希望有意外发生使他与皇位失之交臂,所以便开始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以备不时之需。”夜风冷哼,“他一方面派人不断刺杀本宫,一方面加紧准备谋反,可见对皇位是志在必得。”
“殿下,辰王私造兵器,囤积兵马粮草,这是谋反。证据属下已派人秘密送往京城,想必皇上已经知晓。皇上只怕此次不会再姑息辰王了。”楚英推测。
楚雄附和道:“不错。证据确凿,陛下一定会下决断的。辰王这次,未必不会丢了性命。”
夜风却摇了摇头:“只怕皇爷爷不会杀他。”
“什么?这样也不重罚,还留他一条命?”
“皇爷爷下不了狠心。”夜风道,“皇爷爷年纪大了,这人年纪一大,便容易心软。何况,皇爷爷仍是希望辰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本宫猜想,皇爷爷最多将辰王削爵,贬为庶民。”
楚英和楚雄面面相觑,心中不无失望。
“我们也得早做准备。”夜风叹道,“辰王被贬,必定会挺而走险。他会提前兵变。只怕,接下来,便要内战了。”
“难道陛下就不会料到这点么?”
“皇爷爷也会有此顾虑。但是,他仍是会选择给辰王一次机会。”夜风说道,“本宫料想,皇爷爷应该也做了两手准备。”
果然,几天后,一道圣旨震惊了天下。
辰王私挖铁矿,草菅人命,私养兵马,被褫夺辰王封号,贬为庶民。参与私挖铁矿的各级官员一律问罪。庐州知府钱贵、青山县林云青等一众直接参与其中的大小官员全被斩首。其他官员中有知情不报者被判流放。
一时间,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斩首是有庐州城菜市口进行的。据说行刑那天,菜市口人山人海,不少百姓从庐州各地赶至那里观刑。死囚犯验明正身后,午时一到,几十颗乌黑的脑袋便鲜血淋漓地被砍落尘埃,那场面实在令人震憾。
据说有人回家后,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当然,更多的人是激动振奋,直呼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陆家。
陆天宁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公子要回京?”
夜风神情平静,站在室内如芝兰玉树。他点了点头,面对陆天宁,语气上带着几分尊敬和亲切:“陆叔,叨扰多日,甚是难安。谢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我的照顾。离家已久,家中……亲人甚是挂念。小子也该回去了。”
陆天宁怅然若失,但很快,他面容一整,脸上的神情便恢复平静。
他点了点头:“公子是干大事的人,岂能一直窝居在这小小山村。这段时日,陆家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夜风急忙说道:“陆叔说哪里话来?小子受陆家大恩,此生必不相忘。”
陆天宁凝视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脸上现出一丝惆怅:“能得遇公子,也是陆家的福份。万望公子保重。”
夜风郑重地朝他施了一礼,直起身后,迟疑了片刻,问道:“陆叔,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天宁闻言一惊:“公子请问。”
“陆叔,你……你是不是认识我?”
陆天宁一愣,勉强笑道:“公子是京城贵人,我陆家却只是乡野农户,怎会识得公子?公子莫多想了。”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陆叔应该曾经见过我。”
“呵呵,怎么可能?岭下村离京城相隔千山万水,以前怎可能见过?”
“陆叔没有去过京城吗?”夜风一双星眸灼灼地盯着他。
陆天宁垂下眼帘:“从未去过。”
“那为何陆叔会如此轻易地就决定收留我?并对外宣称我是你的亲戚?”
“咱们乡下人,没啥讲究,怎么方便怎么来。何况,广结善缘总好过见死不救。”
夜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叹道:“陆叔仁义。那陆叔,我们明日就出发。左一我带走了。”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陆天宁没有丝毫惊讶,点了点头道:“有他在公子身边保护,我们也放心一些。”
夜风沉默不语。
室内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公子还有什么话要说?”陆天宁开口问道。
夜风迟疑半晌,终是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陆叔,可儿还有三年才及笄。及笄前,我请求陆叔不要轻易将可儿许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