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父子,这一下子暴露出来的本质里的性格其实是如出一辙的,只是平日里看不出来。
秦荣光行动总是慢条斯理的,可扔东西时的那个麻利劲儿,比起他儿子秦春阳也不遑多让。
只是毕竟是年老成精的人物了,暴戾与温和能够收放自如,外在的情绪表露,也不过是他的一种示人的工具罢了。
秦家,道一千说一万,终究还是他说了算。
“小孩子不懂事,眼高于顶,人浮于事,眼界就局限在那么大点的地方,难怪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脾气偏偏还不小,让小王你见笑了!”
秦春阳在他口中一下子成了小孩子,却是有意无意中在放大因为年龄关系而很容易被人所忽视的王蝉鸣的重要性。
秦春阳心中不甘,可面上仍旧是噤若寒蝉,其他秦家人亦如是,修身养性的秦荣光,已经有些年没有发那么大的脾气了,至少在他们面前是这样的。
“秦老您客气了,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儿是哪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请您和秦董多多海涵!”
老家伙上钩了,王蝉鸣便收敛了一些,不再故意地表露太多的信息。
“你虽然年纪小,但见识不凡,而且身处的位置和我们不同,眼界也不同,更何况,你还是星洲市人,你的话,我是着重要听进去的,而且也是要让他们听进去的。”
秦荣光示意身边的顾惠娟将一盆基围虾端到王蝉鸣的面前,笑道:“这道白灼的基围虾很鲜美,肉质也非常棒,保住了它的原汁原味,你尝一尝!”
顾惠娟熟练地用刀叉将基围虾的虾肉和外壳剥离开来,又从仆人手里接过一瓶红色的酱料,洒在小碟子里,“这是我们家乡那边自制的辣酱,配合米醋以及酱油,应该会很符合你的口味,我刚才看你吃东西的时候,倒是不太像星洲市和沪市的人那样喜欢太过清淡的口味。”
王蝉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口味因为后来上大学的缘故,逐渐是脱离了原本星洲市带着的习惯的,更喜欢像是辣和鲜香的结合,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餐桌上下意识地会“挑食”,却是被顾惠娟细心地发现了。
“谢谢您!”
王蝉鸣将红白相间的虾肉在碗碟里沾上酱料之后就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便觉得满口生香,尤其配合一点点辣,虾肉带着一点嚼劲,很是回味。
“嗯,真好吃!”
就这会儿的功夫,王蝉鸣的盆子里已经放了两只剥好的虾尾,他忙不迭地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谢谢您!”
“你们谈事,我也就能做点这个,不用在意我!”
顾惠娟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耽误。
秦荣光也顺嘴道:“这酱料是按照她们老家那边的配方做的,如果是一般的客人,她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就不要客气,回头让她再给你拿一瓶回去吃!”
“我是真喜欢,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秦老,谢谢阿姨!”
王蝉鸣倒不是恭维,这酱里面没有市面上那种能买到的酱料那么油那么寡淡无味,鲜中还有点微甜,微辣,他是真喜欢。
“客气什么,到了这里,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秦荣光倒是好一手借花献佛,好似这辣酱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样,笑眯眯的,神情如同一尊弥勒佛。
“小王啊,我们继续谈,你别理会秦春阳这个臭小子,他什么都不懂,你毕竟是星洲市人,对星洲市也比较熟悉,你觉得除了周北洋之外,我还可以去找哪些人试试?”
“这个……”王蝉鸣打了个哈哈。
“哈哈,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是有什么避讳的?”
秦荣光目光灼灼,原本苍老浑浊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清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担心秦老您不信!”王蝉鸣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拿出点东西来交个底了。
“说来听听!餐桌上,就当是戏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保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王蝉鸣想了想,似是在斟酌语句,一会儿才道:“周北洋,吴定方,李健,韩明,梁虎跃……”
“这些人都可以?”秦荣光讶异,脸上逐渐露出怀疑之色。
“不是,这些人都不可以,而且我的建议是鑫火要尽量避开与他们任何可能性的更进一步地接触,不然只会对鑫火有害无利!”
王蝉鸣来了个反转,期待给秦荣光留下更深刻地印象。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秦荣光蹙着没头。
“不好说,不好说!”王蝉鸣不住地摇头,脸上的表情让秦荣光觉得高深莫测。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恐怕是不好明白地说出来。
但不可能啊!
首先这几个人都是真有其人的,一般对新兴港不了解的人是不会一下子叫出这些名字来的。
而且她们一个个都与新兴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刻意地回避他们,其实就等同是自绝于新兴港,甚至在许多具体事务上给自身制造困难,以现如今的鑫火的处境,如果按照王蝉鸣的意思,怕是会死得更快。
只是,秦荣光觉得,年轻人本身能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点出来,其实已经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他心里不敢去想的猜测。
他不认为他在信口开河。
可又为什么?
“小王,你这么说,我当然是愿意相信你的,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那么做,排除掉这些人,我们鑫火又能真正地依靠谁呢?”
他更进一步明确地试探着。
“老爷子不要为难我了,真不好说,今天能说地也就这么多,已经是犯了错了,回去可能要吃瓜落,我的建议是,静观其变!”
秦荣光的眉头都紧紧地搅在在一起,他既想相信王蝉鸣,又觉得便是按照他所说的,避开这些人,等待鑫火的最终也不过是败亡的结局,这就是进退两难地处境。
那么,年轻人说出这番话的意义和目的又在哪里呢?
事情又像之前一样,陷入了一种让人尴尬和心灰意冷的死局。
静观其变换句话说,不就是静静等死嘛!
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王蝉鸣是在消遣他,可又完全没这个道理,毕竟是他抓住这个年轻人的话头,一步步地将他所想从他口中套出来的。
有些话,即便是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小王,如果我们鑫火按照你说的,静观其变,实不相瞒,以如今鑫火的情况,怕是在新兴港的企业里面,第一个倒闭的就是鑫火了!要是没有集团的反驳,它恐怕根本就撑不了几天。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更加可靠的人呢?”秦荣光充满期许,紧接着又迫切道,“我知道你可能感到很为难,但不要紧,你不说我就不问,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帮忙思虑和谋划一下鑫火的未来?”
秦荣光决定退而求其次。
“秦老这话的意思是?”
王蝉鸣眉头紧锁,他似乎对老家伙的请求感到非常意外。
“我理解,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避讳的,我也不轻易地做这个奢求,我只希望蝉鸣你在觉得可以的时候,伸手帮一把鑫火,我必然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