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播种也早已实现机械化了,但播种时,家里得有人在边上侯着。因为这个播种机按照顺序轮到你家时,你得提供种子。种好后,你得将这个播种费给付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机械是无法到达的,还得人工补种。
这一天,母亲得去比较远一点的地方种小麦,中午回不来。临走之前,母亲对奶奶说道:“我到楼子头种小麦去了,午饭之前回不来。你照看一下达山。锅里有稀饭,每过两个小时热一下,然后盛半碗给达山吃。”
快到中午的时候,父亲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晒晒太阳。奶奶盛了半碗稀饭端给了父亲。
一个上午的时间,数次的生火热稀饭,然后端给父亲,吃完后还得洗碗。年迈的奶奶有些吃不消了。
父亲又一次吃完稀饭,奶奶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你怎么跟来宝一个样子啊?”言下之意,你怎么那么烦人呢?
“来宝”就是郁风那个武疯子大伯的小名。
怎么就跟来宝一个样了呢?父亲立刻觉得奇耻大辱!本就有些头脑不做主了,哪里还受得了这个刺激!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推了奶奶一把。
尽管重病之中的父亲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奶奶早些年就已经驼背了,身体的重心自然不稳,这么一推,摔倒了,碗也打碎了。
儿子打老娘!这是老郁家从未有过的事情。这还得了?
奶奶坐在地上哭喊着:“你这个不孝子,怎么敢打你娘啊?”
奶奶在家里哭喊了一阵子,觉得很是委屈,得找人申冤去,便颤颤崴崴地向村东头走去。她要去找队长阿兵告他这个不孝子!队长得给他申冤做主!
奶奶刚从后门出去,母亲从前门进了庭院。
母亲老远就看到父亲站在那儿浑身颤抖着,赶紧大步奔了过去。
进了堂屋,发现家里已是一片狼藉。
母亲将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好,不停地捋着父亲的后背。问怎么回事!
父亲气愤难消地说道:“她竟然说我跟来宝一样。难道我想生这场病吗?”
母亲赶忙说道:“你不要跟她生气,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还不晓得吗?”
劝慰了好一会儿,父亲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母亲又扶着父亲到床上躺好。
再说奶奶那边,一路气咻咻地赶到了阿兵家。
阿兵听明奶奶的来意后,反问道:“你还知道你们家达山的病情啊?”
奶奶不作声。
阿兵又说道:“达山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啊。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这个时候,你还闹什么呢?”
阿兵又劝慰了一番,奶奶消了气也就回家了。
新的问题来了。
父亲一见到奶奶就浑身发抖,硬是要赶奶奶走。
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伙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由二爹爹带着奶奶到几个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二爹爹用他的电动三轮车载着奶奶朝着县城方向一路北上。
首先到达的是大姑姑家。大姑父说,他们自己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现在轮流住在两个儿子家里,所以没办法照顾奶奶。
二爹爹带着奶奶再向北走,又到了三姑姑家。三姑姑说,三姑父有洁癖,而奶奶不太讲究卫生,他们没办法住到同一个屋檐下。
仅剩下二姑姑家了。
二爹爹这一路向北走,心里面在不停地打着鼓:如果二闺女再不收留,这可如何是好?
还好,二姑姑没说什么,安排奶奶住下了。
尽管是邻居,但二爹爹也不是十分了解郁风家的情况。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了就行了,没有必要过多的关注别人家的生活。
这天底下,最难处好的莫过于婆媳关系。
郁风的母亲与奶奶一向不是那么很和睦的。每次婆媳关系僵硬之时,父亲总会暗中请二姑姑接奶奶过去住上一阵子,缓解一下家里的紧张关系。
在应县,赡养老人是儿子的义务,跟女儿关系不大。父亲自然明白这个理,常常是明里送些大米,瓜果之类的自家物产,暗里还会补贴些钱给二姑姑。
原先郁家的家底较为殷实,三个姑姑家相对贫穷一些。每当家里缺少什么东西,三个姑姑就会惦记上娘家。奶奶也会暗地里拿些东西带到几个姑姑家去。平日里,人情往来,郁风家总是要吃些亏。
父亲就是一个劳碌的命。家里盖房子的时候,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前来帮忙。白天忙前忙后的,到了夜里还整宿地睡不着觉,思考着如何将盖房子这件人生中的大事做得尽善尽美!几个姑姑家盖房子时,他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最近两年,大姑姑家的两个儿子盖新房时,父亲出的力,劳的神,要比大姑父多得多。
农村里盖新房时,得事先在边上搭一个简易房,用作一家人的临时住处。06年底,07年初,小表哥与大表哥一前一后盖新房。大姑父做了大半辈子的村干部,动手能力比较差,这两家的简易房几乎是父亲一手搭建的。
其实,近些年,郁风家的经济条件早已不如几个姑姑家了。但是,几个姑姑的习惯性思维还是没有改过来。不论什么事情,郁风家还是要吃些亏。郁风母亲有些残疾,几个姑姑有些瞧不起。这些导致了姑嫂关系一直不那么融洽。
郁风欠公司的那笔钱,安琪一直惦记着要尽快补上。
这个礼拜五,工资到帐了,终于可以补上郁风的那个窟窿了。
每天下了班,就要赶往小广场摆地摊,没空去银行取钱。到了礼拜天,安琪抽空骑上自行车,去了趟银行。atm机上,零钱是取不出来的,安琪在大厅里排队等候。将工资卡里所有的钱全都取了出来,包括那几元的零钱。
照例,又在小广场上站了一个晚上。
回到家后,收拾收拾,郁风打开了电视机,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随后,安琪也坐到了沙发上。她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掏了出来,又将带在地摊上用于存放零钱的那个小铁盒里的硬币全都倒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堆放在沙发上。然后逐一清点。所有的纸币加起来正好是1500元,边上还有一小摞的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