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被张紫嫣的话给怔住了,他放下手里的图纸,一脸正色地望着她问道:“为何要爹爹这样子写信回去,是不是府里什么人跟你说什么?”
见识过京城老张府派来的老婆子仆人不靠谱的做法后,张大人倒是自个儿的大女儿教育给上心了,还好她性格虽然被带偏了但经这几个月悉心教育,也懂自己的好坏出来。
张大人贺珍两夫妻对安排在她身边的女婢下人都上了个心眼,现在她的年纪也十三岁了,呆在两夫妻身边也没多少年就得嫁出去,再忙也得把这亲生骨肉教好。
“没有没有,没有教我说这些。娘跟嬷嬷们也没在我面前说过京城老张家里长辈们的事。我,我近几天翻看家中出支本子,看见我在京城时,娘每个月都有向奶奶那里拨五十两银子给我的开支,每季度都有做好衣裙送过去给我。”
“嗯,这个我知道。每次换季前她都先置办你的再置办我的,你娘还给她挑了不少金饰发钗,怎么的没见你带过?还是漏在京城没带过来。”
张紫嫣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好些衣服金饰发钗都没到我手里,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可可”
奶奶一直说娘亲从小到大连个月钱都没有给她,别说金饰发钗连衣服都是她在日常生活中省下来买给她的。
别的堂姐妹经常有新衣服新头饰,她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一两支旧款发钗跟一套衣裳,那衣裳还是堂姐订小了才转让给她。
可这几天替娘亲管家,翻看以前的账本,刚好翻到历年买东西给她的账本,上头一年四季办买的衣裳以前头钗发饰在哪里买什么款式多少钱都注明的一清二楚,可她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她曾经私底下问柳嬷嬷,每次娘亲送这些东西过去给她时,娘亲都是交给谁的?
柳嬷嬷心里头早知道张府里的弯弯曲曲,每次亲手交给老夫人,第二天准是到了别的堂姐妹身上头上,问起来也是说自家姑娘不喜欢送给他人。
现见自家姑娘问起,她也照说了,每次都是自家夫人亲手交给老夫人,交于旁人她担交不到姑娘手上。可每次夫人送东西过去老夫人那里时,姑娘要么就是有事出去要么就是急病闹脾气不见她。
这话与老夫人跟她说贺珍讨厌她,连她生病也不愿意去看望她。平时她的衣着都是老夫人省吃省用省下来给她的。张二夫妻自她送到老夫人膝下,就没给一文钱给老夫人。
可账本上给她的每一笔出支都写得详细明白,负责购买柳嬷嬷更是把他们离京城时,夫人买了什么颜色 的衣裳什么款式的发钗给张紫嫣都一一道了出来。
这可把张紫嫣给听得满腔都是眼泪,她当时做什么来着,对了,当时她也是像现在一样很伤心。父母出远门,她想相送却被告知,他们似乎忘记了她,一早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当时对着她冷言冷语的堂姐妹身上都换了一身衣服,都带上了新的发饰,那衣裳跟发饰发钗款式跟柳嬷嬷说的是如此相似,而且是同一家出品。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可可那是把她亲手带大的奶奶,她怎么会这么对她。
一边是铁证般的事实,一边是自小看着她大说话从来都温柔的奶奶。
当她把这伤心的事跟来自家花园玩的区子谦一说,区子谦扁了扁嘴巴说道:“真分辨出来也很简单,找个理由问她借一大笔钱,看她是怎么做怎么说就清楚了。”
这时的张大人也看出什么来了,这后院子里的事,自家老娘是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要不是每月都有着自家婆娘给的月银,这被抱着去养的张紫嫣早已瘦得像农家里吃不饱饭的女孩一样。
什么紫嫣八字旺她的命格,没满月就把她抱过去养,过年过节总不逢时生病去佛堂。造成她刚到镇上时那亲爹不亲不爱娘的性格。
他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怨自家女儿,总也不能说自己亲生娘的不是,唯有摸摸紫嫣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你娘是爱你的,过去的事就别挂在心上。我家的大女儿大了,懂事了,没几年就可以嫁出去。就这几年,你就好好在咱们身边,帮你娘分担一下家务事。”
“嗯。”
待张紫嫣走后,张大人手里的图纸再也看不进脑里,一口把发凉的人参叶水喝光,细想着这儿子都生下来,还是得写封信回京城报一下喜。
但又想到上个月从京城送过来问要银两的家书,他头更是大了两倍不止。干脆与张紫嫣说的一样,母子平安,但需要大量银两养着。城外游民多,边关战事紧张,官府里已穷得不可开锅,问他们问取一二度过难关。
张大人在青云山的府里也没有闲着,经常跑去青云山上找傅仪富,看他是怎么安排人手修整青云山的,还有他手里修整理的施工图。
先是人员安排,二十几个工头,每一个人负责管理五十到七十人。每个人当天薪银当天结清,若是有人组队闹事,那些闹事的人所属的队伍包括工头当天薪银充公。闹事的人更是踢出队伍不录用。
不看事不看人,有人闹事就会拉到整个队伍一起罚。经历几次不安分的人同样的罚后,那些村民与游民都自动自觉遵守及维护自身队伍的治安。
每一个工头虽然是监督但是要得到对应的工作量及按图纸方式操作才得到当天工资,而傅仪富做总工头的,每天所做的就是分派检看工作。
正因为有村民游民与工头合作,青云山这么大的山头一个多月就修整了出来。
他不由得惊叹,这种做事方法就是效率高。拿着傅仪富手里的图纸,更是惊讶他心里头直呼着那五万围墙的施工图与建材石头值了。
张府洗三那天,贺珍看着比两天前还要憔悴的张大人,从嬷嬷口中得知,这两天他都早出晚归,天天往青云山上跑,看人家怎么收尾追着那工头是怎么管理事的。
单鞋子一天就穿破两双,更别说衣服,每天整洁光鲜地出去回来又是泥沙又是汗臭仿佛几天没洗澡一样。
听到这贺珍抱着小儿子叹了一口气,对柳嬷嬷说道:“春闺这人,一旦接上心了,十头牛也拉不住。这洗三过后就让他回县城吧,何嬷嬷你就辛苦一下,倍着他去县城。身边没个人照顾,我怕他身体熬不住。”
“好,夫人。”
张大人的儿子洗三,才上了两天班的程景浩又摸鱼溜了回来。一回来就向家里柳金月梁大娘她们问张大人的窘样,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那副样子,郭芙兰很想说他自己看着三个点身子与她给自己整理那副模样比哭还要难看。
看着他越问越兴奋的模样,郭芙兰直接一大叠缝好边的图纸砸过去。
“啪!”正正中中地扔在他的脑瓜上,一把冷冰冰的声音对着他说道,“这么闲着就把图纸拿过去问他本人。”
“好的,娘子。”看着她皱起的眉头,那人知道这是嫌他吵,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拿着那叠图纸从围墙上开的那道门溜了过去张府。
洗三的那一天,最受众人触目的并不是肥肥胖胖的小婴儿,而脸上挂着一双黑得不能再黑眼圈的张大人,前一个晚上他拿着程景浩拿过去的图纸看了一个通宵。
贺珍对着这样的丈夫,又是气又是心疼,这洗三礼一过,强硬地让张大人喝了一碗安神汤,自己瞪着他睡了一宿才放他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