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老到看不清东西的年纪,他们四个手里头拿着是笔吗?”张大人指了指下面坐着的五个小孩子,除了自个儿的胖儿子新带过来的笔正常,其他四个手里的笔完全看不出笔的样子。
也不全是这样,最少就一点手里头的那支笔,也不对,他用两只小肥指夹着十分之一的笔斗,长度就跟指甲一样,笔头只剩下十几根笔毛在勉强奋发地沾墨在纸上写着扭扭歪歪蚯蚓字符。
再看其他小孩的,区子谦把厨房洗锅的毛刷,也不对样子像,寻粗糙的外形确实是刚现制出来的同款,就被掏过来做笔,一沾墨写在纸上一下子就占了纸的一半。
二点手里的,寻只小胖手握着就是一团纸,一团里十层外十层纸张里头包着一摄柔软黑色的毛发。可笔毛太软了,在他的手里压根不听使唤,手的力度往上写,那笔毛就往下弯写去。再看看人光结在大脑袋上面的两条乌黑绑着红绳的小辫子,有一条辫尾被剪了一撮,无论颜色还是外形跟他手里的笔毛可是对上了。
而三点手里的倒是用了点小聪明,用两根筷子夹住白色带小黑横纹毛发,再用绑头发的红绳子结实地围了一圈又一圈,可写出来的效果前头三个也不怎么样。被抽走辫绳的三撮头发凌乱地在光洁的脑瓜上荡来荡去,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是是他们自己做的笔,能写就好。”何展英倒吸一口气,这四个小子太能作了,这两年来浪费的笔,他看着都觉得心里有点发头疼。
可没笔怎么能写字。
程景浩不管这些,穷人家小孩学识无奇不用,能沙盆用枝写字,能用碳在纸在墙写字,能用手点水写字,怎么到这四小子手里就不行了。
回来一个月就看着他们浪费出来的笔费,毫不犹豫规定一个月的笔量,超了自个儿想办法去。
这不才月初,他们就浪费完了一个月的笔量,头顶上的头发自己也给安排上用多长的时间了。
张大人越看越觉得眼睛发痛,再次捂住额头对何展英建议说道 :“你就不能给他们每个弄一个沙盘子,写一遍就擦平再写吗?”
何展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才笑着说道:“用沙盘写字,用碳写字都试过了,对于他们来说不太好使。真的不太好使。”
“怎么别人好使,到这就不发使?”
“他们拿来玩,被揍 不下十次,次次过一两天就忘记了。小孩子对玩沙就有那么执着,不长性子。碳,搞得太脏了,他们才写字半个时辰,搞干净却要一整天。”
用碳就是烧黑的树枝木柴,不单单在桌子上写,满屋满院子裁着地方写给划上,手黑脸黑,衣服本不怎么能见人,使用过后比街边讨食的小孩更脏黑。
张大人被这四子一波又一波的伟功伟迹弄无语了,心里头有点打退堂鼓,今儿冒着雨带小儿子过来会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
对于四个小子的笔与字,何展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十分之淡地走过去,每个小子都温声细语地说一遍字不足之处及应该怎么修正手法。
四个小子压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依然左右摇头鬼马行空地在纸上比划着。
看得张大人直皱眉头,打心头想揍人的举动压下来,小孩子还小不听使唤很正常,可字都写在这副模样就等他们大点再写,让他们像刚刚一样先认识多一点字。
张大人吁了一口气,东望西看,想着还是不要出声干扰何展英教书的方式,突然闻到一丝香甜淡淡的菊花酒味,诧异转向酒味的方向。
大厅里靠窗边的茶台上,一头垂湿发脸微发白的灰衣女子不知何时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用茶炉温酒。若不是那一阵阵的酒香随着清风吹到鼻子下,这屋子里的人还真的没留意到她的存在。
张大人不动声息地伸手虚掩左胸口,大雷雨夜里,没那定力还真的会吓死个人。
又一闪电亮过阵闷的大厅内,不用直视也感觉到窗边那双大黑眼冷冰冰地在自个儿身上扫过,张大人不禁全身起疙瘩,不敢走过去跟她打招呼,更不敢望她。
“咳咳!”张大人伪装镇定地咳了两声,双眼望回五个上学的小朋友身上。
心里头对自己说道,非礼莫视,一女子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也莫怪人家是乡妇,对礼节方面不太了解,他是为了避嫌才不跟她打招呼,并不是专门不理她。
自个儿的小儿子还 是像模像样地在原纸上写着,虽然字不怎么好看,第一次拿笔写字已经算不错,对比隔壁的两位小子可真是相径甚远,真没看出来,三点二点小小年纪,虽然手里的笔不成样子,字还是可以看一下。
等等,他这是怎么了?张大人怔了一下,用手挠了挠头顶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走过去四人的身边看着三点二点还有他们前面的一点区子谦。
他们四个手里的笔还是原来的笔没错,可底下写着的纸张却不知何时换了一张,上面的字说不上正正规规,但一点也刚才的鬼马行空,一笔一划张弛有度,虽然没大师风凡可字也写得看起舒服,倒没有写错字的情况出现。
他,他,他刚刚真的老花眼看错了吗?眼睛扫过他们四人桌面下的柜桶,一张张刺眼的黑墨团让他无语。
原来是老鼠遇上猫,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