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花!”
大理寺正卿、镇远侯王府小王爷赵菱在他的府衙内来回踱步。
“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物风流,诗才出众的纨绔衙内。
当时赴大名府乡试,稚气未脱却满怀抱负。
后来见到他已经成了潜入辽国密谍暗流组织的成员,为了挽救二百多举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取了契约书。
那时的他成熟稳重,不知从哪里学得一身好功夫。
再后来梁中书设计烧了丰乐苑,他带着兄弟全身而退,毫发未损。
那一场大火把丰乐苑烧成了白地,几乎所有的举子都命丧其中。
紧接着他返乡途中被蔡猛的骁骑营追杀,万万没想到一百多个彪悍士兵竟然几乎被屠戮殆尽。
仅存的三个人也变得呆呆傻傻。
自己派给他的秘密任务也干的漂亮,不知怎么就当上了明月教的副教主,教内的大权已经尽数掌握。
还真是每一次都能让我吃惊不已,你的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听说这几天刚到京师,然后就发生了蔡猛猝死一案。
蔡猛派人搜寻你的下落,结果还没找到你就命丧黄泉。
要说蔡猛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我反正是不会相信的。
“大人,找到叶寻花的落脚之处了!”
猎豹突然就出现在赵菱跟前。
“哦?”
“在大相国寺!”
“嗯!”
“下一步如何进行?请大人指示。”
“不要惊动他!”
“是!”
“不要刻意跟踪,特别是不要自作聪明!”
“……”
“这个人聪明的可怕!连我也看不透他!”
叶寻花啊叶寻花,你到底想干啥?
叶寻花从骁骑营那里回来,在路上已经把蔡猛的事放下了。
至于蔡猛有没有死,已经不再重要。
最好的时机自己已经把握住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在一个僻静处卸去了易容,又换上了一身白衣,这才从大相国寺正门施施然而入。
他找了一个知客僧,说自己要捐些银子。
知客僧找来了寺监,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听说叶寻花一次就捐一百两纹银,连忙合什致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乐善好施,诚心礼佛,必是福缘深厚之人,今番春闱,榜上有名!”
“多谢大师吉言,我们在贵寺多有打扰,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叶寻花说完了客气话,话锋一转,问道:“近日我有几位好友来寻我不得,不知大师可曾见到?”
寺监想了想,问道:“贵好友可是公门中人?”
“正是!”
“今日早些时候,开封府刑捕房的人曾经来找过施主,不知是不是贵好友?”
“是,最近还会有好友来访,请大师留意则个。”
叶寻花捐了银子,慢慢踱回后院,一路上翻来覆去在想,公门的人找我干嘛?
后院的屋子里,钱胖子正在给立春、金剑、小萍等几个书童表演魔术。
只见他拿着三个碗,向众人一一展示了一下,证明是空的,然后把碗倒扣起来。
伸手向虚空一抓,作势往右边的碗里一扔,再把那个碗打开,碗底赫然出现了三粒药丸。
小书童们都是一阵惊呼。
他把这个碗重新扣上,对着中间的碗一指吹了口气,接着打开,碗底又凭空多了三粒药丸!
小书童们更奇怪了。
接着他把碗盖上,打开了左边的碗,里面赫然有六粒药丸。
再把其他两个碗打开,却是空空如也。
书童们一起鼓掌,这简直太神奇了!
钱胖子洋洋得意,这一手是他自己练成的,比当初叶寻花教给他的要复杂的多,也更加不可思议。
别说,钱胖子别看学习不行,在这方面倒是有天赋,这人其实各有所长,就看把他放在哪儿了。
周德彪和郑漏斗在院子里练习擒拿短打,这还是叶寻花教给他们的现代格斗术。
两个人穿着单衣在寒风里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见了汗。
见叶寻花回来了,二人一起向叶寻花攻了过来。
叶寻花也不避让,封、架、拦、挡、崩,将二人的攻势一一化解。
然后扣、锁、拿、擒、抓,将二人迫的连连后退。
眼见不敌,郑漏斗一指叶寻花身后:“有人来了!”
叶寻花一回头,周德彪趁机直扑上来,一把将叶寻花死死抱住。
郑漏斗附身就去掀叶寻花的双腿,想要把他扳倒。
叶寻花两只手在周德彪腋下一挠,周德彪“嗤”的一笑,浑身的劲就泄了。
叶寻花一下挣脱出来,撮手在郑漏斗的屁眼上一啄。
郑漏斗捂着屁股就趴在了地上。
“老大你耍赖!”
“就是,专使下流招式!”
二人表示强烈不满。
“你们记住了,敌人就是敌人,是一个想要你命的人,只要能打败他、杀了他,什么手段都能使!”
二人点头。
“兵法之策看的怎么样了?”
“我们正在看孙子兵法,感觉浩繁博大、奇妙无穷。”
“嗯,要深读、精读、吃透!”
叶寻花来到屋内,见钱胖子正在表演纸人小鬼的魔术,他把纸人撕的很逼真,再配上阴森恐怖的画外音,当纸人站起来行走时,把小萍都吓哭了。
“胖子!”
“啊?”
钱胖子赶紧把右手里的磁石藏起来。
这个纸人小鬼的魔术就是靠撒了铁粉的宣纸和磁石操作的。
这块天然磁石还是叶寻花从黑狐地宫的藏品里找到的。
“你不怕鬼了?”
“嘿嘿,我近来胆子大了许多,好像不那么怕了。”
“行,今天晚上亲测一下。”
“啥意思啊老大?今晚干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午夜
钱胖子临摹完了一篇瘦金体字帖已经困得不行了。
黑豆侍候他洗了脚,他钻进被窝就睡着了。
睡梦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把他叫醒了:“姿势不对……”
他赶紧翻了个身:“我知道我知道,起来重睡!”
“不对!起来做题!”
“啊?不是吧?怎么改章程了?”
“我先问你,你看我长得如何?”
“这个,一言难尽。”
“是不是不好看?”
“那倒不是,是长得很委婉。”
“是夸我很温柔吗?”
“啊?差不多吧。”
“那我在你心里面到底好不好看?”
“这么说吧,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鬼。”
钱胖子倒没有说谎,因为他只见过这一个鬼。
“公子果然没骗我,好了,赶紧做题吧!”
“奥,做啥题?”
“我说你写。”
钱胖子欲哭无泪,还从来没见过让人做题的鬼呢!
于是金莲开始说,钱胖子开始写。
金莲说的很快,钱胖子都快跟不上她的语速了。
“咱能不能慢点儿?”
“这已经是最慢了!”
金莲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接着就不见了。
“终于写完了!”
钱胖子长舒了一口气。
倒头就睡,太困了。
“谁让你又睡下了?赶紧起来继续!”
“为啥啊?你老缠着我干嘛?你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呸!要不是叶公子让我来回传话,我都懒得搭理你!”
原来是老大搞的鬼!
这一下钱胖子老实了,爬起来规规矩矩写字,再也不敢抱怨了。
一连三天,钱胖子都是在这个噩梦里度过的。
叶寻花不再外出,塌下心来看书写论策,这一期科考的论策题目还依稀记得,好像是对税负方面发表建议和看法。
自己的任务很艰巨,一个人要答两个人的题。
除了贴经、墨义是固定的答案,其他的都要发表自己的见解。
特别是论策,要一口气写两篇文风不同而观点新颖、立意独特、高屋建瓴的好文出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二月初五,惊蛰。
今天是春闱第一天开考的日子,各地举子纷纷涌入贡院,按照抽到的号码牌找到自己的号舍。
贡院省试的号舍比之乡试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门窗,考生面朝南坐在里面答题。
叶寻花和钱胖子早早就来到了贡院。
周德彪和郑漏斗的武举考试要在文举考完之后举行,他们至少还要等十来天。
这次叶寻花抽了个“宇字第八十一号”,钱胖子则抽了个“相字第六十九号”。
他们辰时入闱,巳时开考,第一天考的是诗赋。
负责监考的礼部校书郎施华这几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考生。
不对,应该是两个!
第一个考生白天的时候从来不答题,不是吃饭、喝水、出恭就是伏案酣睡。
可是一到了晚上,他就来精神了,开始磨墨、润笔、写作答题,时不时还看向半空口中念念有词。
别的考生都是双眉紧锁,苦思冥想,夜不成寐。
而他好吃好喝好睡一点也不疲惫。
还有一个也十分奇怪,不但白天勤写不辍,晚上也奋笔疾书,别人写一份字的量,他能写两份还多。
这个人晚上也有点神神叨叨,经常自言自语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嘴皮子磨破了没有。
等到第二场考完,那两个考生依然故我,施华就更好奇了。
他借巡查之机去看第一个个考生的试卷,见字迹工整,立意新颖,言之有物。
再看卷首上的姓名栏,写的是“钱云鹤”三个字。
好名字!
这钱云鹤,前途不可估量!
再去看第二个考生的试卷,也是文采飞扬、妙笔生花。
此人名为叶寻花!
今年的皇榜必有此二人!
听说凡是不世出的天纵之才,往往都是行为怪异之人。
施华这回算是开了眼界。
三场九天的春闱考完,需要等五六天才能确定最终的名次,然后张榜公布。
文举考完就是武举试。
武举考试比较简单,一共三天。
第一天,考弓刀石。
弓就是拉弓,看你能拉动多少石的弓。
一般能拉一石弓的就是大力士,评判为优等。
一石以下七斗之上为良等。
七斗以下五斗以上为次等。
五斗之下为劣等,一概不录用。
刀就是舞刀,取一柄大刀让你来舞,刀也分三个重量档次。
80斤为最低,100斤为中等,120斤为最高。
石就是举重,也分为200斤250斤和300斤三个档。
第二天则是马步箭,就是在马上和平地分别射箭。
按开弓的重量和射中的靶心环数评比优劣。
最后一天考兵法,取《孙武兵法》的内容作答。
这次武举全国来的人可不少,唯独大名府就来了俩。
当周德彪和郑漏斗下场比试的时候,自然成了考场上的焦点。
但他俩表现的并不出彩,第一天第二天成绩中等偏下。
也就在第三天的兵法考试中答的还不错,得了个中等偏上。
今年的武举考试情况特殊,由于前方和辽国的战事吃紧,需要大批的中下阶军官充斥到一线去作战。
是以大部分的武举人都会被录取,只在当场选出了一百多个成绩优异者参加殿试,其余的经过一个月特别培训将被派往前线。
周德彪和郑漏斗自然没能进入殿试,他们只等着培训之后奔赴战场。
还有两天放榜,叶寻花准备去李师师那里一趟,探听一下朝廷的动向,也好为下一步做打算。
还没出门,安月桐来了。
安月桐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到,只因在路上又开了十多家分坛。
她这次没有找那些绿林山寨的麻烦,而是专门拿武林世家开刀。
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上门去挑战,方式任你选,我只有一个条件:输了加入明月教,在当地建立分坛。
这些武林世家见她一个小姑娘,没有一个把她放在眼里,有的根本不搭理她,认为她在无理取闹。
那么好吧,我就无理取闹了!
安月桐当场踹飞了两扇大门,把门楣上的大匾一劈两半。
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武林世家可受不了这个羞辱,一连派出了八位好手,没有一个是一合之敌。
没奈何家主只好亲自出马,万万没想到上来就被一匹怪马踢中了要害趴在了地上。
安月桐问他服不服,家主刚想说个不字,那匹怪马就把马蹄子踩在了他的嘴上。
为了保住自己的嘴,家主只能认栽,挂牌成立明月教分坛。
“来了?”
“来了!”
没有过多的语言,尽在盈盈眉眼一笑间。
众人都来参见教主,安月桐把路上买来的土特产分给大家。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的?”
叶寻花不解。
“这次多亏了它,来!向你们隆重介绍睥睨四海傲视八荒超凡入圣无敌神鹿——乖乖鹿!”
大家伙儿都一脸懵的看着安月桐身后那头怪马。
额头上戴了一朵绢花,通红通红的。
姜黄的身上开着一朵朵梅花,雪白雪白的。
尾巴梢上还扎了一个蝴蝶结,焦紫焦紫的。
立春嘟囔了一句:“又是红又是紫的,好看吗?”
“小屁孩!这叫大红大紫,懂吗你?”
立春的脑子里一下就蹦出来这句话,他看看身边的金剑,无动于衷,难道只有我听到了这句话?
再看怪马乖乖鹿,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
叶寻花也看出来这头怪鹿不同寻常,对它拱手一礼,道:“见过这位鹿兄。”
“好说好说,主人身上有你的玉佩,我是闻着你的味道找过来的。”
叶寻花感到脑海里响起这句话,而其他人却一无所觉。
好神奇的传音术!
这一定是头神鹿!
安月桐见叶寻花一身外出打扮,问道:“怎么?要出去?”
“啊,想着去拜访一位故友。”
“我能跟着吗?”
“能,想去就去。”
“那咱们走吧!”
“好,那个你改妆一下吧。”
“为啥?我这身挺好的呀!”
”是这样的,那个地方有点特殊,不让女人进入。”
“还有这种地方?我更要去看看了。”
安月桐本想打扮成和叶寻花一样的公子哥儿,可是没有合适的衣服,叶寻花的衣衫太大。
她只好借了和自己身材仿佛的立春一套衣服,打扮成一个俊美的书童,跟在叶寻花后面出门了。
叶寻花先去点心铺买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又去绸缎庄裁了几块时新面料,用精美的礼盒盛了,这才雇了一顶轿子去曹门大街。
他们到了潮韵阁门口,递上拜贴,并给了通报的小厮一块银子,然后在门口候着。
安月桐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局,隐隐猜到了什么,两颊便红了许多,忍不住瞪了叶寻花一眼。
叶寻花只做没看见,是你非要跟着来的。
拜贴递到李师师的手上,一看是叶寻花,正好有个事儿想和他商量,对小厮说快请进来。
小厮飞跑着去通知叶寻花,说师师姑娘有请。
叶寻花一扯安月桐的衣袖,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李师师的听澜小筑。
到了李师师的阁楼门口,小怜在门口相迎,笑着对叶寻花道:“叶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我家姑娘一直盼着你来呢。”
叶寻花塞了一块银子到小怜手里,笑着说请小怜姑娘喝茶。
小怜转身去屋内禀报李师师。
安月桐见叶寻花花钱如流水,斜着眼看他,小声嘀咕:这还没见到正主儿呢,就这么会儿好几两银子没了。
叶寻花在她耳边轻声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正主反倒不用花钱。”
“叶公子,我家姑娘让你进去。”
小怜把叶寻花让了进去,见一起来的小书童也要跟着进去,就扯了安月桐的衣袖一下:“姑娘和叶公子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你就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