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接过来皮袋子。
展开一角,眼神儿滑了进去。
嘿,袋子里果真是些儿散碎银子。
掂了掂,约莫有个十几两,而在这个普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村子,能拿出如此多银子的,恐怕也就老里正一家了。
忽而。
院外响起喧闹之声。
“里正爷,不好啦!”
一声嚎叫,接着便涌进来一大群村民,众人扶老携幼,神色间皆带着惊恐之色。
“发生了啥事?”
老者吓了一个激灵,赶忙喊道。
乡民里窜出来个壮实汉子,慌慌张张道:“昨个夜里有鬼叫声,咱们村子不少人都听见咧!”
“哦,原来是此事!”
老者放下了心,笑着轻抚长须,正要解释,旁边忽的插进一个声音。
“里正爷,那鬼嚎声凄惨无比,定是不祥之兆啊!”
却见有个尖嘴猴腮,面皮枯黄的乡民叫嚷道。
老者闻言,顿时眼珠子一瞪,跳脚骂道:
“刘能!你个臭小子知道个屁!!”
那叫刘能的乡民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这事儿也不是俺一个人说的,乡亲们可都是这么传的!”
“闭嘴。”老者重重呵斥一声,忽而余光瞥见了一旁站着的道人,他老脸一红,自觉失态,忙端正了腰杆,平复了心绪,沉声道:“乡亲们不必大惊小怪,那邪祟昨个儿已被道长给除去了!”
说完,他笑着抬手指向道人。
“这位便是纯阳子道长,道法高深,最擅降妖除魔,那无头娘娘庙的恶鬼,也是被道长降服的。”
那些个村民一听,纷纷向道人投去或是好奇,或是尊敬,甚或是质疑的目光。
这时。
人丛里颤巍巍走出个老人。
扯起嗓子,对着众村民喊道:“乡亲们,道长降服那无头娘娘之时,老汉也曾在场,若非道长出手,老汉恐怕早已被那恶鬼给吞了!”
说完此番话,转过身,直挺挺就朝道人跪了下来。
“见过道长,老汉多谢道长救命大恩!”
道士眉头一挑,忙拂袖将老人扶起,和煦道:“昨个儿你那儿媳可曾苛待老丈?。”
“不曾!”
老人笑着摇头。
“托道长的福,儿子与儿媳已经痛改前非,对老汉都挺好的!”
道士神色缓和了些,颔首道:
“如此就好!”
随后。
二人又攀谈了几句后。
那老人便拱手回了人群。
“道长,俺家里好像也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妇人自人群里挤了出来,妇人手中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藏在妇人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红红的小鼻子下,两道晶莹地丝线来回晃动。
“是什么脏东西,且说说看。”
道士笑着问道。
那妇人想了想,回道:“俺前几日夜里起来解手,迷迷糊糊瞧见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院子里,俺以为是哪儿跑来的野兔,拿了个棍子就去打,可那东西慌乱间往墙角草丛中一钻,也就不见了。”
“想必你家中院子里蒿草不少吧!”道士笑吟吟道。
“啊?道长咋知道哩?”
妇人惊愕道。
“此非什么脏东西!”道士解释道:“这不过是个小精怪罢了,不会对人有什么危害,你只须回去后将院中蒿草铲平,那小东西便不会再去你家了。”
“俺回去就收拾收拾院子?!”
那妇人挠了挠头,脸上有些尴尬,忙对道人说了声谢,扯着孩子快步离去。
这时,人堆里再次挤出来个四十来岁的酒糟鼻汉子,他抱拳作揖:
“道长,俺家地窖遭了妖怪,不光偷了俺窖藏的几坛子老酒,这些天,连俺家的醋坛子都没能幸免咧!”
“什么妖怪,可瞧清了模样?”
道士心下有些诧异,啥妖怪会跑去人家地窖里偷酒?此事恐怕是同村的乡民所为吧。
“那妖怪身量宛如两三岁的稚童,长着个驴头,身子矮小,四肢却好似常人,偷喝了酒后,便会发出婴儿般的哭声,俺捡起石头砸它,那妖怪往地上一滚,便没了踪迹!”
酒糟鼻汉子有些气愤地说道。
“哦?!”
道士想了想,翻手从袖中取出几张黄符,递给了那汉子,淡然说道:
“此多半是一种喜欢喝酒的小妖怪,你且将这几张符箓贴到地窖或是醋坛子上,保管那东西不敢再去你家偷酒。
汉子大喜,忙接过符箓,对着道人躬身行礼,“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接着,便见他珍而重之的将符箓收入怀中,眉开眼笑道:“俺为了保住仅存的那坛子老酒,夜里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儿,搂着个酒坛子睡觉,这下好了,终于能睡个囫囵觉咧!。”
这边汉子退下。
有人促狭喊道:“反正你晚上也不搂婆娘睡,不如俺送你一坛子好酒,将你家婆娘让给俺算了!”
“哈哈哈!”
一群乡民里顿时哄堂大笑。
“呸!”
那汉子怒骂道:“去你娘的刘老光棍,回去搂着你家猪圈里的老母猪睡吧!”
此话一出。
又引来一阵大笑。
忽而。
一个半大的少年从人群后钻出,脸上带着忧愁,上前便跪拜道:“道长慈悲,您可一定要救我娘一命!”
“何事?”
道士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
“哎。”少年叹了一口气,“我娘前些天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个二尺长的小人绕着我娘怪笑,我娘问它为何发笑,那小人说,你这老妇怕是吃不到来年的新麦哩,我娘恼他胡言乱语,便去打那小人,小人却化作黑气消失不见,我娘惊醒过来,次日将这怪梦告知了我。”
“可没过几天,我娘便头痛欲裂,难以忍受,我请了大夫去看,也瞧不出患了什么病,如今也只有道长能救我娘性命了!”
一番话说完,这少年人已是泪流满面,连连叩头。
道士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和声道:
“听起来好似是邪祟为祸,你娘除了头疼,精神可有妨碍?”
少年抹了把泪,哽咽道:
“我娘一直念叨着不想活了,也不知是不是与这怪梦有关?!”
此时。
周遭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嗡嗡议论。
“道长,这孩子自幼丧父,与他娘相依为命,在读书上天资颇为不错,去年刚考上了童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却是老里正凑上前解说道。